江蔓蜷缩在老宅雕花窗下的软榻上,指腹无意识着《中国陶瓷纹样史》泛黄的纸页。右手缠着的白纱布渗出淡淡碘伏痕迹,在书页"缠枝牡丹"的拓印图上洇出不规则的晕染,像极了她工作室画架上那幅未完成的工笔底稿。雕花木门被叩响时,她正盯着书中记载的宋代"血斑釉"窑变技法。
"蔓蔓,小林来了。"江母的声音混着庭院里的风声,带着某种不易察觉的促狭笑意,"提了那么大个药箱,说是怕你躲起来不肯换药。"
阳光透过窗棂在青砖地上切割出菱形光斑,江蔓望着自己被绷带裹成纺锤的右手,突然想起三天前哥哥强行将她从工作室带回老宅时,陶轮上未定型的坯体还沾着未干的青釉。
"我跟医院约了下午的号。"她对着门板蹙眉,指节却不自觉攥紧了书脊。锁舌弹开的轻响中,林砚背着深棕色药箱出现在门口
"下午我要出趟差,不是我在,我想没人比我动作更轻。"林砚将药箱搁在斑驳的酸枝木妆台,玻璃罐里的碘伏棉球在光影中泛着琥珀色。
听到这江蔓只好认命了,左右也是她哥哥欠的人情理应由她哥哥去还,这么一想江蔓也就舒心了,由着林砚弄半点也不吱声了。
"你哥说你偷用刻刀拆线。"林砚的指尖挑开纱布结,碘伏的气味混着他身上的皂角香。
“没有!”江蔓打算抵死不认的,这林砚太过刚正不阿了她怕他又会告状给她哥哥听。
“没有就好。”纱布掀开的刹那,阳光透过指背的伤口照在妆台镜面上,将两人的影子叠成完整的圆。林砚突然停住手,盯着她伤口边缘新生的肉芽:“伤口结痂会有些痒,忍一忍。”林砚的指尖停在伤口上方,碘伏棉签的琥珀色在阳光下晃出光晕。
“手机解锁给我。”林砚捏着手机的指尖在屏幕上滑动,江蔓看见他输入备注时,拇指停在"蔓"字上顿了顿。阳光穿过老宅雕花窗棂,当微信提示音响起时,江蔓瞥见他锁屏壁纸——是半块青釉平安扣的素描。
"每天十点,拍张抱扎的照给我。"林砚又把手机塞回她掌心,指腹蹭过她常年握刻刀的茧。“要是敢私自拆线,我不介意过来再给你缝几针。”
听到缝几针,江蔓整个人就怂了"知道了..."她盯着他药箱锁扣上挂着的黏土小熊吊坠,让她有些熟悉,但那裂开的一角让她十分不舒坦她忍不住问道:“这个小熊吊坠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林砚扣药箱的手顿在半空,黏土小熊吊坠在阳光下晃出裂纹的阴影。那道从熊耳延伸至爪子的裂痕,恰好与江蔓古镇工作室熔窑里崩裂的陶片纹路重合,惊得她指背的绷带突然发痒。
“捡的。”他指尖蹭过裂痕,皂角香混着碘伏味突然浓重起来,“七年前暴雨天,边境古镇墙角捡到的,当时就觉得它很特别所以就一首挂着。”
江蔓的心猛地一跳,看见吊坠背面用刻刀浅刻着“JM”字母—那笔画和她藏在陶轮下的平安扣碎块上,的光影遥遥相对。“是不是在蔓生工作室”门外?
"你怎么知道?"他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震颤,黏土小熊吊坠在指间晃出细碎的光,背面浅刻的"JM"字母在光影中明明灭灭。
“因为那个是我雕刻的,背后的JM是我名字的缩写,当时可能是我不小心落下的。”
林砚的指尖猛地收紧,黏土小熊吊坠的裂纹在掌心硌出青白。江蔓伸手想取下那个吊坠却被林砚躲开了:“它己经陪了我很多年,你不能再收回去。”
江蔓的指尖蓦然停在了半空,“我不是要收回去,只是它己经旧了,我能重新刻个新的给你,或许重新修复它。”
“不用了,残缺的釉纹才是窑变的魂。"
“好。”江蔓脑子一转又道:“能不能问问我哥谈过女朋友吗?”兄妹三人只有梁执星成了家。
林砚收拾药箱的手顿在半空,金属扣发出细碎的轻响。"去年他偷偷去景德镇。在陶溪川夜市买了块带'微'字的残砚,回来摆在了你工作室的窗台上。"
江蔓的心猛地一跳,她突然明白了什么,“所以他们是前任?”难怪江蔓总觉得不对劲!原来秦清微和哥哥是前任啊,这层关系藏得够深。现在秦清微身边有了小男友,哥哥还惦记着,每次见面不得跟演默剧似的?空气里全是没说出口的旧事。
“算是,"我走了。"林砚的声音有些仓促,却在跨出门槛时回头,"今晚十点,记得发伤口照片。"阳光将他的影子投在青砖地上,
江蔓指尖划过屏幕解锁,微博消息提示红点在暮色里亮得刺眼。周时谦的头像旁浮着一行小字:"伤到哪里了?"后面跟着三个急促的问号。
她惯性下拉刷新工作室主页,那条置顶博文还飘在首页:"手艺人受伤了,工作室先暂停营业,缓缓!"配图是张陶轮特写,未干的青釉在镜头下泛着冷光,评论区早己堆起上百条留言。秦清微的回复格外显眼:"当英雄受伤了。"后面跟了个捧着鲜花的表情,指甲盖大小的字却让江蔓想起三天前,她在工作室撞见秦清微给哥哥递创可贴时,袖口沾着的同款窑灰。
"小伤,没事。"江蔓打字时,右手绷带蹭到屏幕边缘,洇开的碘伏痕迹在光线下显出血斑釉似的纹路。她顿了顿,又添上句:"边境还在下雪吗?"发送键按下的瞬间,雕花窗外的风突然卷着落叶扑在窗棂上,像极了暴雨夜拍打熔窑铁皮的声响。
手机在掌心震了震,周时谦的回复跳出来:"雪停了,今天刚解封,给我看看伤口。”
“不太方便拍,小伤而己。”江蔓蜷在软榻上晃了晃被纱布裹成纺锤的右手,绷带层层叠叠缠到小臂,连指缝都透着碘伏的清凉。
周时谦纵是担心也不愿勉强她,只是快速的道:“ 微博不是经常上,加个微信!”
江蔓盯着弹出的好友申请界面,周时谦的头像还是和微博的一样。"嗡——"手机在掌心震得发颤,好友申请的红色感叹号突然变成绿色对勾。江蔓还没来得及打字,周时谦的消息己经蹦了出来:“伤口结痂会痒,别乱抠。”
江蔓盯着"伤口结痂会痒,别乱抠"的消息,指尖下意识蹭了蹭绷带边缘。白纱布下的皮肤果然泛起细密的痒意。“好。”
她突然想起还未完成的工作,看了一眼被包的有些夸张的手,她翻出林砚的微信:“刚才看着伤口也没事了,明天能拆线了吗?林医生!!我答应客人明天完成的事情不能失约了。”
林砚的回复来得很快,对话框里先跳出个"正在输入"的图标,像根棉签悬在伤口上方。江蔓盯着那行字晃了三晃,才等来消息:“不行!”
江蔓盯着"不行!"两个字,指尖把手机捏得发颤。绷带下的痒意突然顺着指骨往上蹿,她趴在软榻上蜷起脚趾。
"求你了!!!"消息发送后,对话框里的"正在输入"图标闪了三闪,突然消失。江蔓把脸埋进软榻的锦缎靠垫,鼻尖蹭到褪色的缠枝牡丹纹样面上有几分泄气。
手机又突然震了震,“明天我让人去给你检查伤口,看看情况再说!”从受伤到现在不过几日江蔓觉得他比他亲哥还严谨,古板!比她自己还古板,江蔓索性把手机往软榻上一丢,锦缎靠垫的缠枝牡丹纹样蹭得鼻尖发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