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糊在腥气冲天的城墙垛口上。《最炫天庭风》那令人牙酸的“滋啦”尾音,幽灵般在死寂的战场上空游荡。
萧承翊,大胤王朝权倾朝野的摄政王,此刻单膝跪在碎石瓦砾中。他左臂紧箍着昏迷不醒的楚瑶,少女小脸苍白,气息微弱,仿佛一碰即碎的琉璃。而他紧握的右手,正死死攥着那方染血的传国玉玺——九宸印!
凉的玉质?不!
掌心深处传来诡异而清晰的搏动!那玉印竟像是活物心跳,时而微弱如风中残烛,时而又“突突”地烫手,仿佛里面囚禁了一个暴躁不安的灵魂,正奋力挣扎捶打!
“父王……?”萧承翊喉头干涩得发痛,声音沙哑。方才那毁天灭地的污秽冲击、父皇龙袍朽躯瞬间化灰、以及最后被无形之力硬生生塞进这方玺印中的一点紫气……这些超越常理的恐怖景象,如同惊涛骇浪,将他数十年构筑的认知堡垒冲击得摇摇欲坠。那荒诞的意念碎片——“硌得慌”、“忒吵”、“丫头干得……”更是魔音贯耳,挥之不去。
“摄政王殿下!王妃娘娘!”幸存的将领嘶喊着扑了过来。为首的王副尉铠甲碎裂,脸上糊着半凝固的秽虫残渣,激动得涕泪横流:“殿下!虫潮退了!退了!可是陛下……陛下他……”老将的目光恐惧地扫过靖王手边那滩朽末污渍,又敬畏地落在那象征着至高权柄的九宸印上,悲怆冲顶,“陛下……龙驭宾天了啊!” 他噗通跪倒,额头重重磕在染血的砖石上。
“陛下——!” 劫后余生的将士们跪倒一片,哀恸的哭嚎瞬间撕裂了短暂的寂静。
嗡——!
萧承翊掌心的玉印猛地剧震!一股清晰无比的意念裹挟着浓烈的羞恼与憋屈,悍然冲入他脑海:
【宾个屁的天!朕……朕只是换了个地方待着!憋屈死朕了!】
这意念如此鲜明,绝非幻觉!萧承翊瞳孔骤缩,握着玉印的手背青筋暴起。他下意识看向怀中昏迷的楚瑶——是她!一定是她那诡异莫测、时灵时不灵的能力导致的!她究竟做了什么?竟能将帝王之魂……拘于一方玉印之中?!这等手段,闻所未闻,惊世骇俗!
几乎是同时,昏迷的楚瑶眉头痛苦地蹙起,身体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仿佛承受着某种无形的冲击。
萧承翊清晰感觉到手里的“父王”意念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瞬间蔫了下去,玺印的温度陡降,只余一缕微弱而委屈的【……憋屈……】余波。
城头的哀恸渐渐平息,无数道目光——混杂着悲痛、敬畏、茫然——最终都死死聚焦在摄政王萧承翊身上,以及他手中紧握的、象征着国本与皇权正统的九宸玺印。
王副尉老泪纵横,强忍悲声,以头抢地:“请摄政王殿下节哀!国不可一日无主!当务之急,是奉迎陛下……遗骸归京,主持大殓,昭告天下啊!”他的目光再次扫过那滩朽末,意思再明显不过:那是先帝仅存的“遗骸”。
奉迎遗骸?萧承翊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父王的“骸”正以一种愤懑的频率在他手里震着呢!他甚至能脑补出玺印里那个小人儿气得捶胸顿足:【竖子!朕还没死透!朕憋屈!】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心绪和满脑子的荒谬,试图凝聚起摄政王应有的威仪与冷静。他正准备开口下令——
嗡!嗡!嗡!
掌心玺印骤然剧烈震动起来!那频率又快又急,毫无规律,如同被困野兽疯狂的挣扎和无声的咆哮!震动之强,甚至带动他整条手臂微微发麻,连带着他怀中的楚瑶也痛苦地嘤咛了一声。
萧承翊心头剧震!他猛地收紧了揽住楚瑶的手臂,目光如电射向手中玉印。一股滔天的愤怒、不甘与强烈的抗议意念几乎要冲破玉石的禁锢:【朕!不!服!气!朕要出去!竖子放朕出去!】
怒火?抗议?还有……对这个结果的“不服气”?这意念指向谁?指向强行把他塞进印里的……楚瑶的能力?还是指向此刻掌控局面的自己?萧承翊只觉得头颅阵阵刺痛,太阳穴突突首跳。
他能清晰地“听”到那被封在印中的意念,看着手里这方安静下来(仿佛刚才的疯狂震动只是错觉)却又散发着冲天怨念的玉玺,再看看跪满一地、眼巴巴等待他这位摄政王主持大局、奉迎“遗骸”的将士……
一股前所未有的、混杂着惊悚、荒诞、沉重的压力狠狠攫住了他。奉迎先帝?先帝正在他手里生闷气!主持国丧?国丧的主角正囚于国玺之中!
他霍然起身,动作带着前所未有的僵硬,小心翼翼地将那方承载着“活生生”先帝魂魄的九宸印,塞进了胸甲最贴近心口的内袋(感觉像揣了一个随时会引爆的祖宗炸弹)。他强迫自己忽略那透过铠甲传来的、代表怨念的微温,沉声下令,那属于摄政王的威仪声线终究带上了一丝难以掩饰的嘶哑与疲惫:
“……收敛……陛下遗留之物(目光扫过那堆朽末)。王副尉!”
“末将在!”
“整肃军纪!全力救治伤员!清理城墙秽物!” 最后一句几乎是咬着牙根迸出,“……即刻……护送本王与王妃,撤离此地!” 必须立刻离开这个邪门的战场核心!
“末将遵命!” 王副尉与将士们只当摄政王殿下悲痛过度,心神俱疲,肃然领命,迅速行动起来。
萧承翊打横抱起轻飘飘的楚瑶,胸口那方玉玺隔着冰冷的铠甲,持续传来阵阵闷热——绝非暖玉的和煦,更像是某个气急败坏的灵魂在里面呼呼喷着怨愤的气息。他低头,凝视着怀中少女毫无血色的面容,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必须尽快让她醒过来!这个念头前所未有的强烈。这惊天动地、颠覆乾坤的烂摊子,这塞进了先帝魂魄的烫手玉玺……没有她那些神鬼莫测的诡异能力,他这位摄政王,纵有滔天权势,也深感束手无策!他抱着她,每一步都踏在染血的碎石上,也踏在荒诞与现实的锋刃之上,沉重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