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苏御焓的名字开始在一系列先锋艺术杂志上出现。她的作品——“破碎物质与永恒意志”首次个展在巴黎一个由废弃工厂改造的先锋画廊开幕。
开幕前夜,压力如山。苏御焓对着画廊冰冷的墙给朋友发消息(虚拟),手机屏幕的光映着她眼下浓重的阴影:“妈的,前言写废了!像个蹩脚诗人的梦话!”她烦躁地将手机丢开。
几乎在同一时间,她的邮箱收到一封加密信件(来自一个她绝不会主动联系的域名)。附件是一篇极简的技术分析报告,首接指向她那饱受争议的前言核心句子:“……青铜在时间的河床里沉睡,等待一场来自远古星尘的锈迹,覆盖其坚硬却易逝的表皮……”
发件人是匿名的,但报告冰冷精准的指出逻辑悖论和材料学错误。最后一行小字备注:[青铜在稳定含氧条件下易氧化形成碱式碳酸铜,即‘铜绿’,其过程与星尘无首接关联。钛(Ti)及其合金则具有极佳惰性,在常态下永不锈蚀。]
苏御焓盯着屏幕,气笑了。这语气、这风格……哪怕匿名,也像刻着某个烙印。“江屿白!又是你!”她对着空气吼,“什么叫‘永不锈蚀’?什么叫‘没有关联’?谁管你科学真相!老娘是在写诗!在创作!钛合金?硬邦邦冷冰冰的玩意儿,懂什么叫艺术灵魂吗?你管我?!” 她猛地抓起手边一个被废弃的小型青铜残件雕塑,狠狠砸向旁边的铁皮垃圾桶,哐当巨响在空旷的工作室里回荡。
但鬼使神差地,当第二天布展工人问她前言墙刻字要不要改时,她看着自己满地被锤砸剪切的青铜废料,沉默了。最后,她指着那堆在灯光下折射出扭曲光晕的“碎铜烂铁”:“不改!就按废稿刻!刚好给我这堆破烂配个注解!”
开幕夜,苏御焓被闪光灯和陌生目光包围,精疲力竭。她靠在被刻意保留的粗糙水泥立柱阴影里,目光无意识地扫过前言墙。那行让她骂了无数遍的句子被激光冷硬地刻在特制的金属背板上,字迹深刻而永恒。灯光下,那块刻字的金属板表面流淌着一种奇异的、不属于铜绿的虹彩光泽,与她脚下散落的、正缓慢氧化发暗的青铜碎片形成了刺眼的对比。她记得那块背板本来定的是耐候钢,谁换的?一股微妙的、被某种冰冷意志干预的感觉窜上脊背。她下意识看向门口,那里空无一人。
她不知道的是,那晚的维多利亚古董拍卖会上,一件据说是十九世纪为某个贵族天文俱乐部定制的纯银镶嵌陨铁星象仪,被一位匿名买家以惊人的价格拍走。而在某个遍布精密分析设备的私人实验室里,一件体积小得多的、由特殊钛合金打造的薄片正在被切割抛光。它的分子结构经过最精密的调整,它的表面将永久折射出星河般的微光。它将在未来某个时刻,承载着她此刻嗤之以鼻的“错误”比喻,并成为他沉默宇宙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