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院后门的樱花树下，祁寒的行李箱轮子卡进石板缝隙。他蹲下来调整时，发现缝隙里塞着张被雨水泡软的糖纸——和林小雨上周吃的是同款牛奶糖。
"真的不让我送你去车站？"林小雨踢着石子，护士鞋尖沾了泥。她今天特意请了半天假，白大褂下露出浅蓝色衬衫领子，像晴空裁下的一角。
祁寒摇头，把糖纸夹进笔记本扉页。他很少带行李，这次却装了不少东西：那台贴满散热贴的旧笔记本、林小雨画的云南攻略、还有一瓶她硬塞进来的复合维生素。"你肯定懒得买水果。"她当时这么说。
"张主任的血压计，"他突然开口，"我写了自动备份脚本，放在U盘里了。"
"知道啦~"林小雨晃了晃挂在钥匙圈上的鲸鱼U盘，"还有3床小朋友的吐泡泡程序，6床老太太的电子相册..."她掰着手指数，阳光穿过指缝在她脸上投下栅栏似的阴影，"技术宅突然这么贴心，我都不习惯了。"
远处传来救护车鸣笛声。祁寒摸出手机，锁屏上是小陈刚发的消息：「星辰的人还在查内网漏洞，小心」。他迅速熄屏，但林小雨己经瞥见了。
"他们..."
"查不到云南。"祁寒打断她，声音比想象中嘶哑，"我改了三层跳板。"
一只麻雀落在行李箱上，歪头看着他们。林小雨突然笑起来："你记不记得电子厂那次？我往你工具箱塞了包纸巾，你气得三天没理我。"
记忆像被拨动的琴弦。那年盛夏，祁寒发现工具包里多了包印着卡通兔子的纸巾，差点以为是流水线恶作剧。此刻他望着林小雨发红的眼眶，突然明白那包纸巾和现在的维生素、U盘、手绘攻略一样，都是她笨拙的牵挂方式。
"二十二点零七分。"他说。
林小雨愣了下，随即摸出手机。昆明到深圳的K1206次列车，发车时间正是22:07——她上周随口提过想坐这趟车去看他。
树影婆娑间，祁寒的睫毛在脸上投下鸦羽般的阴影。他向来擅长用代码表达情感，此刻却像个刚学会说话的孩童："你...可以视频。"
"才不要。"林小雨把什么小东西塞进他口袋，"等你修好卫生院WiFi再说。"
大巴车卷着尘土驶来。祁寒在上车台阶顿了顿，回头看见林小雨举起手机——镜头对着樱花树下的光斑，但他知道取景框里一定有自己。这是她的习惯：用照片代替说不出口的再见。
车厢里弥漫着廉价皮革的气味。祁寒摸出口袋里的东西：是个鲸鱼造型的AirTag，背面刻着「跟紧小雨船长」。他把它贴在那台老旧笔记本上，蓝鲸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航海信标。
深夜的硬座车厢，祁寒在笔记本加密分区里新建了个文件夹，命名为【鲸鱼航线】。第一个文档是卫生院系统改造方案，第二个却是从未写过的内容：《如何照顾一株向日葵》。
他想起临别时林小雨说的最后一句话：
"别忘了，"她的手指轻点他胸口，"这里住的鲸鱼需要换气。"
窗外，铁轨延伸向黑暗深处，偶尔闪过的灯光像深海鱼群。祁寒打开绘图软件，画了朵扎根在键盘上的向日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