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西点的火车站台空荡得能听见回音。林小雨裹着祁寒的牛仔外套,袖口长出半截,随她比划的动作晃来晃去。
"硬座车厢在最后面——不对,是这边!"她原地转了个圈,帆布鞋踩碎了一地月光。背包侧袋插着两瓶便利店买的冰咖啡,随着动作叮当碰撞。
祁寒默默调转行李箱方向,跟在她身后三步远的位置。他的耳机线垂在胸前,另一端塞在林小雨左耳——从大学时代养成的习惯,两人总是分享同一首歌的前奏与尾声。
火车开动时,林小雨突然"啊"了一声,从口袋里摸出个皱巴巴的纸袋:"差点忘了!药盒分装好了,今天份的维生素B6是鲸鱼形状的。"
药片当然只是普通圆形,但她总坚持这么说。祁寒接过来时,指尖碰到她掌心薄薄的茧——是长期握笔记录病历留下的,比键盘茧更柔软些。
车窗外的黑暗渐渐稀释成深蓝。林小雨把额头贴在冰凉玻璃上,呵出的白雾模糊了风景:"听说这趟线能看到海。"
"五点半左右。"祁寒调出手机地图,蓝点沿着海岸线缓慢移动。他其实查过精确到分钟的时刻表,连同潮汐时间和日出方位。
林小雨突然拽下他的耳机,将自己的左耳凑过来:"现在该听《海の形状》了。"她的耳垂冰凉,带着便利店咖啡的苦涩香气。
音乐声里,海岸线如约而至。凌晨的海是铅灰色的,浪花在微弱晨光中碎成苍白的纹路。林小雨跪在座位上转身,牛仔外套滑落半边肩膀,发梢扫过祁寒的脸颊。
"比医院后门的海好看多了,"她小声说,"那里总漂着输液瓶。"
祁寒把滑落的耳机塞回她耳中。钢琴间奏恰好在此时流淌,盖过了火车与铁轨的撞击声。他想起精神病院实习期时,林小雨曾指着污染严重的海湾说:"等我们辞职了,去看真正会发光的海。"
天光渐亮,林小雨的侧脸在晨曦中镀上柔和的轮廓。她摸出手机拍车窗外的海,镜头却总是对准玻璃反射里的祁寒。
"删掉。"祁寒伸手去挡。
"偏不~"她把手机藏到背后,笑得像只偷到鱼的猫,"这张要命名为《黑客大佬与海》。"
乘务员推着早餐车经过。林小雨用胳膊肘捅了捅祁寒:"快看!盒饭比医院食堂便宜五块钱!"她掰开一次性筷子,突然顿住,"啊...忘了你不吃腌萝卜。"
祁寒默默把腌萝卜拨到自己饭盒盖子上。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记得他所有饮食禁忌,他习惯她所有突发奇想。就像此刻耳机里循环的歌,主歌部分属于她,副歌部分属于他。
海浪声逐渐远去,火车驶入隧道。黑暗笼罩车厢的瞬间,林小雨的手指悄悄勾住他的小指——像当年在电子厂初次相遇时,她拽着他袖子说"扫码枪坏了能修吗"那样自然。
"下次,"她的声音混在隧道轰鸣里,"我们去看沙漠星空吧?听说医院的银河观测团缺个会修天文设备的。"
晨光重新涌入车窗时,祁寒发现自己点了点头。林小雨的睫毛在阳光下变成透明的金色,随着笑意轻轻颤动。她摸出两颗牛奶糖,一颗塞进祁寒手心,一颗自己咬住包装纸撕开。
"补充血糖,"她含糊不清地说,"接下来要转三趟公交车呢。"
糖分在舌尖化开的甜腻中,火车继续向前行驶。海岸线己经变成窗边的一道银边,而新的风景正在晨光中徐徐展开——就像那些曾被他们错过的、忽视的、逃避的岁月,终于在此刻的车厢里温柔合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