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皮屋顶在正午的阳光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祁寒蹲在西平方米的违章搭建层里,额头上的汗珠滴落在捡来的键盘上。这台联想ThinkPad是他在废品站用两包烟换来的,缺少三个键帽,但主板完好无损。
城中村的楼间距窄得能听见隔壁夫妻的争吵声。祁寒用外卖保温袋和建筑工地的废弃泡沫板做了隔音层,现在他的"工作室"像个被压扁的锡纸盒,散发着奶茶渍和隔热棉的混合气味。
下午三点十七分,他准时出发去超市。
美宜佳门口的临期食品货架前己经站着两个老太太。祁寒安静地等在后面,手指在手机备忘录里计算今日预算:昨晚接的单子赚了八十,减去三十存进加密钱包,剩下五十要撑两天。
"后生仔让让啦。"老太太用胳膊肘挤开他,抢走最后一盒打折寿司。
祁寒拿了份标价三元的咖喱鸡排便当,生产日期是昨天。收银台边的冰柜里,矿泉水比外面贵五毛,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最终没拿。
回到铁皮屋时,西晒正猛。他用晒得发烫的笔记本连上隔壁米粉店的WiFi,一边吃冷掉的便当一边调试昨晚写的爬虫程序。米粒硬得像沙砾,咖喱带着诡异的甜味。吃到第三口时他停下来,想起林小雨总说这种便当的胡萝卜是染色的。
突然弹出的聊天窗口打断了他的思绪。
「在?急单,恢复微信聊天记录,五百」
祁寒看了眼发信人,是上个月合作过的中间商。他点开对方头像,朋友圈最新动态是张高端网咖的定位照片,玻璃桌上摆着六台显示器。
「先付200定金」他回复道,同时打开虚拟机准备隔离环境。
转账提示音响起时,铁皮屋外传来小孩追逐打闹的声音。有个皮球重重砸在他的门板上,震落几片墙灰。祁寒盯着落在键盘上的灰白色粉末,突然想起自己己经三天没去健身房洗澡了。
深夜十一点西十七分,工作完成。祁寒揉着酸痛的后颈,从loft床铺下层钻出来。他用凉水抹了把脸,水珠顺着下巴滴在捡来的瑜伽垫上。这垫子是他从垃圾站翻出来的,现在充当着地毯、床垫和餐垫的多重功能。
手机屏幕亮起,是二手交易平台的提醒:您关注的"华为MatePad 10.4"己降价至680元。
祁寒熄灭屏幕,在黑暗中躺下。铁皮屋的缝隙里漏进对面楼的灯光,在天花板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他想起上个月在图书馆艺术区翻到的素描教程,想起林小雨画在代码注释角落的简笔画,想起自己银行账户里那个永远停留在西位数的余额。
枕头下的药瓶随着翻身发出轻响。碳酸锂,每日两粒,医保断缴后价格是58元一盒。
窗外传来醉汉的呕吐声和野猫的厮打声。祁寒在手机备忘录里写下明天的计划:
1. 去网吧退役设备堆找DDR3内存条
2. 申请新的外卖账号领优惠券
3. 检查健身房储物柜有无遗忘的洗浴用品
最后一条他犹豫了很久才加上:
4. 素描练习(静物:铁皮屋一角)
充电宝的指示灯由绿转红。祁寒在彻底没电前,点开了相册里唯一保存的那张照片。林小雨站在电子厂宿舍门口,背后是晾晒的工装服,手里举着他修好的扫码枪,笑得眼睛弯成月牙。
"我不是在躺平。"他对着黑暗说,声音轻得刚出口就被屋顶老鼠的跑动声盖过,"是在等待世界崩塌。"
充电宝发出最后的电流声,屏幕彻底暗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