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的寒气顺着的脚踝蛇一样往上爬,渗进骨髓。颜清璃背抵着冰冷刺骨的粗粝石壁,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与霉斑的腥气。腕间沉寂的AI手环忽地传来一阵极细微的震颤,如同蛰伏的蜂鸟苏醒,冰蓝色的光晕无声漫开,在她脚前三寸之地投下一圈朦胧的光域。
光晕中心,一个极其简短的坐标指令如同水印般浮现:
「左前45°,1.7米」
颜清璃的目光瞬间钉死在光点所指——地牢角落那片更浓的阴影里。那里堆着楚钰“清理”房间时胡乱丢弃的杂物:断裂的高跟鞋跟、揉皱的亮片裙、还有一只蒙着厚灰、西角包铜的乌木盒子,像个被遗忘的骨灰龛。
楚钰歇斯底里的尖叫穿透厚重的石墙,隐隐传来,带着一种被架在火上烤的狂躁:“热…痒死了!谁把暖气开这么大?!周秘书!周秘书死哪去了!” 声音因硅胶填充物内部异常升温带来的灼痛和激素紊乱而扭曲变形,伴随着瓷器碎裂的刺耳声响。那碗被调换的、过量的养颜羹,此刻正化作无形的火,在她体内肆虐。
腕间手环的蓝光稳定地指向乌木盒,带着不容置疑的指引。颜清璃撑着虚软的身体,赤足踩过冰冷潮湿的地面,每一步都像踏在刀尖。她停在盒子前,指尖拂去积尘,露出盒盖上阴刻的、早己模糊的姓名缩写——一个早己被楚钰遗忘的初恋男友的名字。盒子边缘残留着干涸涸的胶痕,显然曾被粗暴撬开又草草合上。
“砰!”
一声闷响!颜清璃毫不犹豫,抬脚狠狠踹向盒盖连接处!脆弱的合页应声崩断!盒子像被撬开的蚌壳般弹开,一股陈腐的灰尘混合着廉价香精的怪味扑面而来。
盒内没有骨灰。
只有一堆零碎杂物:褪色的电影票根、干枯的玫瑰花瓣、几枚生锈的游戏币…以及,一个被压在最底下、约莫核桃大小的、用廉价红色绒布包裹的硬物。
颜清璃蹲下身,指尖挑开那层褪色发硬的绒布。
一抹即使在昏暗蓝光下也难掩其质感的、沉甸甸的金色,骤然刺入眼帘!
那是一个熔铸成不规则块状的金饰,边缘还残留着暴力熔化的痕迹,表面坑洼不平,像是从什么更大的物件上硬生生扯下来的残骸。它静静地躺在肮脏的绒布上,散发着与这污秽地牢格格不入的、冰冷而内敛的贵金属光泽。
就在她指尖触碰到金块的刹那——
嗡!
腕间手环蓝光大盛!一道凝练如实质的光束瞬间射出,如同最精密的扫描探针,将金块完全笼罩!
光束在金块表面飞速游走,无数细微的数据流在手环投射的虚空中瀑布般倾泻。几秒后,光束倏然聚焦于金块底部一处极其隐蔽的凹陷!
一个极其微小、却异常清晰的图案,在蓝光的精准勾勒下,被数倍放大,清晰地悬浮在颜清璃眼前——
那是一只抽象化的、线条凌厉的琉璃盏轮廓!盏底,两个花体字母如同古老的封印,深深嵌入金属肌理:
Y.Y.C
颜允丞!
父亲的名字缩写!更是他从不离身、象征着颜氏科技最高权柄的——私人印章戒指的独有标记!
颜清璃的呼吸瞬间停滞!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她猛地攥紧那块冰冷的金属,坚硬的棱角深深硌硌进掌心,带来尖锐的痛感,却远不及心头翻涌的惊涛骇浪!
父亲的印章戒指!它怎么会在这里?被熔毁,被丢弃在这个冒充骨灰的肮脏盒子里,成为楚钰某个玩物男友的“纪念品”?巨大的悲愤如同岩浆,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啊——!我的脸!我的脸怎么了?!” 楚钰更加凄厉的尖叫穿透墙壁,带着哭腔和极致的惊恐,“镜子!给我镜子!!” 硅胶高温引发的皮下炎症开始显现,红肿和瘙痒让她濒临崩溃。
地牢沉重的铁门猛地被拉开!周雅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门口,逆着走廊昏暗的光,镜片后的目光如同冰锥,瞬间锁定颜清璃手中那块在蓝光映照下熠熠生辉的金块!
“颜小姐,”周雅的声音比地牢的石壁更冷,一步步逼近,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死寂中如同丧钟,“看来楚钰小姐丢了些‘旧玩具’。”她的视线扫过地上敞开的乌木盒,最终死死钉在颜清璃紧握的拳头上,“不属于你的东西,最好物归原主。”
颜清璃缓缓站起身,将握着金块的手背到身后,琉璃色的眼眸迎上周雅冰冷的审视,里面翻涌着尚未平息的悲愤,却更沉淀下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周秘书说的‘原主’,是指楚钰那个早被遗忘的男朋友?”她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还是指…被楚家熔金毁迹、却妄想永远埋葬的——颜允丞?”
周雅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脸上那副万年不变的职业面具出现了一丝细微的裂痕。她不再废话,猛地抬手,指尖一枚不起眼的黑色磁吸装置对准颜清璃腕间的手环!
“滋——!”
一股强烈的干扰脉冲瞬间爆发!
颜清璃腕间蓝光剧烈闪烁、明灭不定,发出刺耳的电流嘶鸣!手环投射的光幕剧烈扭曲,最终“啪”地一声彻底熄灭!地牢重新陷入更深的黑暗,只有周雅手中装置顶端一点幽绿的光点,如同毒蛇的眼睛,在黑暗中无声闪烁。
“颜小姐,”周雅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冰冷,“有些东西,知道得太多,只会让你死得更快。把东西给我,或许还能多活几天。”
黑暗中,颜清璃紧紧攥着那块残留着父亲印记的金块,冰冷的金属几乎要嵌入她的骨血。周雅的威胁如同跗跗骨之蛆蛆,而腕间沉寂的手环,仿佛在无声地积蓄着下一次爆发的力量。楚钰的哭嚎仍在继续,像为这场死局敲响的背景丧钟。
金块边缘的锐角抵着掌心,那枚微缩的琉璃盏印记,如同黑暗中唯一不灭的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