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平板。毫无波澜的声音,如同手术刀在金属台面上刮擦。
“任务第一阶段,结束。”
“第二阶段,开始。”
“选择权,USER_SW。”
“在你手中。”
每一个音节都像淬了冰的钢珠,砸在狭小金属舱室冰冷的地面上,发出空洞的回响。陈默合拢掌心,那个带着灼痕的U盘和染血的卡片瞬间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他坐在冰冷的金属椅中,湿发凌乱地贴在苍白的额角,厚重的镜片后,那双眼睛是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倒映着舱顶灯带惨白的光,也倒映着我此刻惊魂未定、遍体鳞伤的脸。
选择权?
在我手中?
这冰冷的宣告,比窗外翻滚的黑色海涛更令人窒息。
第一阶段?那是什么?是逃离公司?是引爆母巢?是目睹影子葬身火海?还是在灯塔的废墟中挣扎求生?用血和命换来的,只是进入下一个更残酷阶段的“资格”?
第二阶段……又是什么?继续逃亡?用U盘里的东西作为武器,向沈恪、顾承宇、林薇发起复仇?还是……成为像陈默、像影子一样,在黑暗里游走的“工具”?
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愤怒在胸腔里翻涌!肋骨被紧束的绷带勒得生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我挣扎着想坐首身体,想质问,想嘶吼,但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粗重的喘息在寂静的舱室里异常清晰。
陈默似乎并不期待我的回应。他像一尊设定好程序的机器,完成了宣告,便陷入了彻底的沉默。只有那双镜片后的眼睛,依旧冰冷地、毫无温度地锁定着我,仿佛在扫描一件刚刚完成初步测试、等待最终指令的武器。
快艇在墨色的海面上破浪前行,引擎低沉的轰鸣是舱内唯一的背景音。每一次颠簸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提醒着我刚刚经历的一切不是噩梦。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几分钟,也许几小时。舱内的光线没有丝毫变化,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
突然。
“嗡……”
一阵极其轻微、却带着某种精密仪器启动时特有的、高频的电子嗡鸣声,从陈默手腕上那个微型的、如同植入皮肤般的通讯终端里传出。
嗡鸣声只持续了不到一秒。
陈默的身体几不可查地绷紧了一瞬,像一根被无形丝线骤然拉紧的弦。他搭在金属椅扶手上的手指,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这个细微的动作,在他那如同冰雕般凝固的姿态中,显得格外突兀。
随即,他缓缓抬起了那只包裹着灰色露指手套的手。
手腕微抬,掌心向上,五指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仪式感的滞涩,摊开。
那只手,稳定得如同手术台旁的机械臂,却在摊开的瞬间,暴露了掌心一道深可见骨的、刚刚凝固的暗红血痕!伤口边缘皮肉翻卷,深色的血痂混合着黑色的油污和灰烬,狰狞地烙印在苍白的皮肤上。那绝不是灯塔废墟里留下的擦伤!更像是……某种强大的力量撕裂的!
我的呼吸猛地一窒!目光死死盯在那道新鲜的、狰狞的伤口上!
陈默……他在灯塔里,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摊开的掌心,正对着舱壁上一块光滑的、没有任何接缝痕迹的金属壁板。
几秒钟死寂般的等待。
“滴。”
一声极其轻微的电子提示音。
那块光滑的金属壁板,就在陈默掌心摊开的位置,毫无征兆地亮起了一小块区域。一个极其复杂的、由不断流动变换的幽蓝色光线构成的立体全息影像,瞬间投射在掌心上方不足十厘米的空气中!
影像的核心,是一个不断旋转的、由无数细密光点构成的、类似双螺旋结构的抽象模型。模型周围,环绕着瀑布般倾泻而下的、闪烁着银光的冰冷数据流!那些数据流的速度快得肉眼根本无法捕捉细节,只能看到一片炫目的银色光带!
而在这些冰冷的数据光流下方,一行极其微小、却异常清晰的白色文字,如同刻在虚空中的墓碑铭文,悬浮不动:
> **巢穴核心数据脱机封存状态:稳定**
> **物理载体唯一性认证:USER_SW**
> **访问权限:冻结**
> **最终处置权限:待定**
数据!U盘里的数据!以这种超越想象的方式呈现在眼前!
但这震撼只是一瞬!
陈默摊开的掌心,那道狰狞的伤口,正对着全息影像的核心!暗红的血痂,在幽蓝和银白光芒的映照下,散发着一种不祥的、令人心悸的质感!仿佛他正用自己血肉模糊的手掌,托举着那片冰冷的数据星河!
“烙印……”
一个词,毫无预兆地、极其轻微地从陈默紧抿的唇间溢出。声音平板依旧,却像一颗投入冰湖的石子,在死寂中漾开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
烙印?
我的烙印是掌心那道细小的伤痕。
他的烙印……是这道深可见骨、托举着毁灭数据的狰狞伤口?!
他是在展示?还是在……暗示?
没等我从这巨大的视觉和心理冲击中回过神——
陈默摊开的手掌,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感,开始向下移动!
随着他手掌的下移,那悬浮在他掌心之上的、由幽蓝双螺旋和银色数据流构成的全息影像,也随之缓缓下降!
目标,赫然是我摊在薄毯外、同样带着一道细小血痕的左手!
他想干什么?!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炸开!我下意识地想缩回手!但身体被剧痛和虚弱钉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托举着数据星河、掌心带着狰狞伤口的手,如同命运降临般,缓缓覆盖下来!
幽蓝和银白的光芒,混合着那道暗红血痂的阴影,瞬间笼罩了我的左手!
冰冷的、非实体的光流触碰到皮肤!一种奇异的、带着微弱电流感的酥麻瞬间从掌心那道细小伤口蔓延开!
就在两只手——一只包裹在灰色手套中、带着狰狞伤口;一只暴露在空气中、带着细小血痕——即将在冰冷的数据光芒中产生某种“连接”的瞬间!
“滋——!!!”
一阵极其刺耳、如同高频电流短路般的爆鸣声,猛地从陈默手腕上的通讯终端炸响!声音尖锐得几乎要刺穿耳膜!
他掌心上方悬浮的、那炫目的全息影像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镜,瞬间剧烈地扭曲、波动、继而——轰然溃散!化作无数细碎的、闪烁的光点,如同被惊散的萤火虫,迅速消散在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