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背宫规了不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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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风起檐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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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会背宫规了不起啊
作者:
孤单的木木
本章字数:
8084
更新时间:
2025-06-30

第三日的雪比前两日更沉,压得掖庭的老槐树枝桠吱呀作响。

苏挽棠正蹲在井边搓洗宫装,竹编的搓衣板硌得指节发白,忽听得杂役房方向传来尖细的公鸭嗓:“苏挽棠!尚宫局的调令到了!”

她手一抖,皂角水溅在青灰袖口,晕开团模糊的白。

抬头时,就见尚宫局的小太监举着明黄封皮的调令站在檐下,红缨帽上落了层薄雪,像顶撒了糖霜的枣馍。

“愣着作甚?”小太监把调令往她怀里一塞,“尚宫局赵副使说了,你这典记候选先试用半月,明儿卯时就去司房报道。”

周围洗涮的宫女“嗡”地炸开了锅。

“她不过是个扫了三年茅厕的杂役!”

“上个月张嬷嬷还拿藤条抽她膝盖,这会子倒成典记了?”

苏挽棠垂眸盯着怀里的调令,封皮上“尚宫局”三个泥金大字刺得眼睛发酸。

指尖触到羊皮纸的纹路,想起三日前赵大娘在偏殿问她“《尚宫局典记职司》第三条”时,她背完后补了句“但上月贤妃宫里的绿梅领月例,典记漏登了‘二等宫装’,依规矩该杖十”——那时赵大娘拨弄茶盏的手顿了顿,茶沫子溅在锦缎袖口上。

“谢公公。”她福了福身,声音清清淡淡,“麻烦回赵副使,挽棠定当恪守宫规。”

小太监走后,杂役房的门“砰”地被撞开。

张嬷嬷裹着墨绿镶毛斗篷冲进来,脸上的肥肉因愤怒抖成波浪:“好个贱蹄子!尚宫局的差事是你能肖想的?”她扬起镶银护甲的手要打,却在触及苏挽棠额头时顿住——这丫头站得笔首,眼睛像口深潭,半点惧意都没有。

“嬷嬷教训的是。”苏挽棠退后半步,“可调令是尚宫局发的,若嬷嬷觉得不妥,不妨去赵副使跟前理论。”

张嬷嬷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当然知道赵副使是皇帝新提的人,可这丫头上个月替洒扫房的小桃出头,说“宫女月例迟发三日,掌事嬷嬷该罚俸”,当时她就该把人打死在雪地里!

“春杏。”她突然转头叫亲信宫女,声音甜得发腻,“你明儿起替我去尚宫局门口守着,瞧瞧咱们苏典记候选,是不是真能把宫规背出花来。”春杏缩着脖子应了,眼角余光扫过苏挽棠怀里的调令,指尖悄悄绞紧了裙角。

暮色漫进杂役房时,苏挽棠蹲在炕边整理包袱。

所谓“衣物”不过是两件打了补丁的月白宫装,半块洗得发白的绢帕,还有那页用浆糊粘了三年的《掖庭令》残页——她把残页夹在宫装最里层,手指抚过边缘的焦痕,想起昨夜小荷说的“树大招风”。

“你当真要去?”小荷蹲在她身边,声音压得像蚊子叫,“张嬷嬷的人盯着呢,前儿还见春杏在尚宫局司房外转悠。”

苏挽棠把最后一件宫装叠方正,抬头时眼尾微弯:“若不出众,三年前就冻死在雪地里了。”她想起十二岁那年冬夜,母亲咽气前塞给她半块玉牌,说“活着比什么都强”;想起张嬷嬷的藤条抽在背上时,她咬着牙数“一鞭、两鞭……二十七鞭”,数到第二十八鞭时,藤条断了——那天她捡回半条命,也捡回个道理:在宫里,要么做块任人踩的泥,要么做把割肉的刀。

窗外的雪粒子又密了,打在窗纸上沙沙作响。

小荷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掌心全是冷汗:“我听说……典记要管后妃的宫档。贤妃娘娘刚有了龙胎,皇后娘娘这两日总往慈宁宫跑……”

苏挽棠抽回手,把包袱系紧。

她当然知道尚宫局是风口——皇帝要掌实权,必先夺宫规;要夺宫规,必用会使规矩的人。

赵大娘选她,是因为她无父无母无依无靠,是把称手的刀;可刀太利了,总有人想折。

更漏敲过三更时,苏挽棠裹着破被蜷在炕角。

月光透过结霜的窗纸洒进来,在调令上镀了层银边。

她摸出藏在草席下的炭笔,在残页背面添了行小字:“典记之责,不在守规,在执规。执规者,需见血方知痛。”

远处传来梆子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的吆喝被风雪撕成碎片。

苏挽棠望着窗纸上晃动的树影,忽然想起皇帝初见时的眼神——那是种在暗室里找灯芯的眼神,非得把所有遮挡的布幔都掀开不可。

她裹紧包袱,听见自己心跳声盖过了雪落的轻响。

明日卯时,尚宫局的侧门会开,赵大娘的茶盏该续第二道水了。

而她这把刀,磨了三年的刀刃,终于要见血了。

卯时三刻,尚宫局侧门的铜环被叩响三声。

苏挽棠站在门灯下,青灰斗篷肩头落了层薄雪,像缀了片云。

她将调令举高,灯笼暖光漫过明黄封皮,守门的老太监眯眼瞧了瞧,抽回门闩时压低声音:“赵副使天没亮就来司房了,您赶紧进去吧。”

门轴转动的吱呀声里,尚宫局的轮廓在雪雾中显影。

青瓦重檐比掖庭高了三倍,廊下悬着的羊角灯还未撤,暖红光晕里能看见廊柱上“宫规如铁”西个漆金大字——这是她在《尚宫局志》里读过的,如今真真切切撞进眼里。

司房的门虚掩着,檀香混着墨香飘出来。

苏挽棠掀开门帘时,正见赵大娘坐在案后拨算盘,珠串碰撞声像落玉盘。

这位尚宫局副使今日穿了月白缠枝莲褙子,腕间翡翠镯碰着算盘框,发出清响。

“来了?”赵大娘头也不抬,指节叩了叩案上一卷羊皮纸,“这是《尚宫局典记职司》前半卷,挑出三条最易出错的规矩,用朱笔标重点,誊抄一份。”

苏挽棠上前接过,指尖触到纸页时微顿——这卷纸边缘有被茶水浸过的褶皱,正是三日前她回答问题时,赵大娘溅了茶的那卷。

原来那日赵副使看似随意的提问,早是一场考校。

她铺开纸,磨好墨。

笔锋落纸的瞬间,记忆里的宫规条文如潮水翻涌:“二等宫装月例需核对女官品秩”“后妃生辰贺礼登记须分内外命妇”“宫档借阅需司房掌印与典记双签”……每一笔都稳得像刻在碑上,朱笔圈点处恰好落在“品秩错一等罚俸三月”“漏登外命妇贺礼杖二十”“单签借阅者黜为杂役”三条上——这都是她在掖庭听杂役们嚼舌根时记下的,那些被罚的女官,总在这三处栽跟头。

赵大娘的目光从算盘移到纸页上,眼尾细纹渐渐舒展开。

当看到“单签借阅者黜为杂役”被圈了双圈时,她忽然笑出声:“好个苏挽棠,倒比我这管了十年司房的人还精。”

苏挽棠搁笔时,指节因握久了笔杆泛着青白。

她垂眸道:“不过是把宫规当饭吃了三年。”

“当饭吃?”赵大娘拾起抄好的纸,对着光看字迹,“上个月贤妃宫里绿梅领月例,典记漏了二等宫装,你倒背得比尚宫局的人还清楚。”她突然抬眼,目光像锥子,“你说,若现在有人要动宫档,你该怎么防?”

苏挽棠喉结动了动。

她想起昨夜在残页背面写的“执规者需见血方知痛”,想起皇帝暗室寻灯芯般的眼神——赵大娘要的不是答案,是态度。

“锁三重柜,掌印与典记各执一钥。”她声音清泠,“若有人硬要开……”顿了顿,“便让他先尝尝二十杖的滋味。”

赵大娘把纸页拍在案上,翡翠镯磕出脆响。

她起身绕过案几,走到苏挽棠面前,忽的伸手替她理了理斗篷上的雪:“你这性子,倒像块淬过的钢。”

司房外突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春杏裹着湖蓝夹袄闪进来,手里捧着个青瓷茶盘,茶盏里浮着两朵未开的茉莉:“赵副使,奴婢给您续茶。”她抬眼时,目光扫过苏挽棠,又迅速垂下去,“这位是新来的典记候选吧?模样真周正。”

赵大娘接过茶盏,指尖在盘沿敲了敲:“春杏是张嬷嬷跟前的红人,怎么跑到尚宫局当差了?”

春杏的脸腾地红了:“张嬷嬷说尚宫局缺人手,让奴婢来帮着递茶送水。”她把茶盘往案上一放,茶盏叮当响,“对了,方才在偏厅听见几个老典记闲聊,说这位苏姐姐是前大理寺卿的女儿?”

苏挽棠的手指在袖中蜷成拳。

前大理寺卿——这五个字像根刺,扎得她喉头发腥。

她十二岁那年,父亲被诬通敌,抄家那日火把烧了半条街,母亲攥着半块玉牌咽气前说的“活着比什么都强”,此刻突然在耳边炸响。

赵大娘的茶盏“啪”地搁在案上,茉莉被震得沉进茶汤:“春杏,尚宫局的司房是你能嚼舌根的地方?”她转头对苏挽棠笑,眼角细纹却绷得笔首,“你且去偏厅认认档架,我跟这丫头说两句话。”

苏挽棠退出门时,听见赵大娘冷声道:“张嬷嬷若嫌掖庭太闲,我倒可以请她来尚宫局管管茶盏——省得她的人,连‘内廷女官不得议论同侪出身’的规矩都忘了。”

偏厅里,七排檀木档架立得像城墙,每排架顶都刻着“后妃”“皇子”“宫规”的金漆字样。

苏挽棠伸手摸了摸“后妃”架上的锦缎封套,指尖触到“贤妃”二字时,想起小荷昨夜说的“贤妃有了龙胎”。

她正出神,忽听窗外传来几个女官的低语:

“前大理寺卿的女儿?那可是罪臣之女!”

“赵副使怎么敢用这样的人管宫档?不怕她里通外贼?”

“嘘——没见春杏方才那眼神?怕是张嬷嬷的手段……”

苏挽棠背靠着档架,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早该想到,张嬷嬷不会轻易罢休。

可她更清楚,此刻若回头辩解,反落了下乘。

她望着檐下“司礼堂”的匾额,金漆在雪光里泛着冷光,忽然笑了——这匾额上的“礼”,从来不是礼教,是规矩。

是能把流言碾碎在宫规里的规矩。

暮色漫进尚宫局时,苏挽棠抱着一摞新抄的宫规往司房走。

雪停了,风却更急,卷着檐角铜铃叮铃作响。

她路过偏厅时,见春杏缩在廊下拨弄炭盆,火星子溅在她湖蓝夹袄上,烧出个焦黑的洞。

“苏典记。”春杏突然开口,声音比风还冷,“夜里别往掖庭西角走——听说那儿堆了半屋子干柴,风大得很。”

苏挽棠脚步微顿,抬头望向西边。

暮色里,掖庭西角的方向浮着层暗云,像块浸了墨的棉絮。

她抱着宫规加快脚步,却听见头顶传来“咔嚓”一声——是檐角铜铃的丝线断了,铜铃坠在风里晃,撞出破了调的响。

一更天,掖庭的更夫敲着梆子穿过长巷。

小荷缩在炕角替苏挽棠补斗篷,针脚歪歪扭扭:“我今儿听见洗衣房的王婶说……”

“睡吧。”苏挽棠裹着被子躺下,望着窗纸上晃动的树影。

她摸出藏在草席下的炭笔,在《掖庭令》残页背面添了行字:“流言如柴,风急则燃。”

忽然,窗外传来“轰”的一声闷响。

小荷吓得笔掉在地上,苏挽棠掀开被子冲到窗边——掖庭西角的方向,有火光闪过,又很快被风雪压灭。

她贴着窗纸望去,只见暗云低垂,雷光在云层里游走,像条被锁住的龙。

更夫的吆喝声从远处飘来:“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风卷着雪粒子拍在窗纸上,苏挽棠望着那片暗云,忽然想起春杏说的“干柴堆”。

她摸了摸怀里的残页,指尖触到新写的字迹,轻声道:“要燃,便烧个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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