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推开,进来了一个人。
看起来大概有四十多岁的样子,个头算不上高,约摸一米七五的左右。面容看起来很年轻,但是头上已经有了些许白发。
周身带着一股儒雅之气,书卷之气,看起来甚是平易近人。
陈南星转脸,眸子微微一缩。
这个人她曾不止一次见过,在电视上。
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
但似乎又是情理之中的事。
毕竟好多次在电视上看见孟商枝,都是镜头给到这个人的时候附带的从孟商枝身上一扫而过。
“你好,我姓徐。”
陈南星站了起来,手伸了出去:“你好,我是陈南星。”
如此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我刚刚听你讲,你想把她带走?”就连声音都跟他人一样雅。
“是啊,这么大老远的来都来了。她在昏迷的时候都还念着我,既然来了,我就想着如果可以的话就把她带走。
她在这世上也没有别的亲人了,那么就由我来给她送终吧!”
徐先生微微挑眉:“她伤的很严重,你看见边上的那些仪器了吗?一直在监测她的身体数据。很有可能刚刚离开这间屋刚刚上车她就会断气。”
说完深深的呼吸了两口气,目光落到床上的人身上微微有些复杂,但是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孟商枝听到他的声音。
原本该很激动的,因为知道他有多忙,那么忙还跑来看自己,本身就是一件让她非常开心的事。
但此刻都要死了,也该放下了
,所以心里很平静。
即便已经醒了,却一直保持着静止状态,没有睁眼,一动不动。
“那留在这里她就能活过来吗?就能保证她不死吗?”
没有人回答她的话。
陈南星笑了笑:“总归是要死的,还不如去外面,选个她喜欢的地方。活着的时候一个人在外面过着不安稳的孤独日子,死了把她葬在这么远的地方依旧举目无亲。”
活着是个孤独的人,死了也是个孤独的鬼,那这一生想起来真的太惨了。
“你怎么知道,她就想离开,而不是留下来。”
“听你这话的意思,是觉得她想留下来?她命都快没了,这里还有什么值得她惦记的东西吗?”
陈南星直勾勾的看着对方的眼睛。
没有情绪。
但是在旁人看来,这就是挑衅。
据说这个女人就是在一个偏远的小山城里做的买卖。
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徐先生没办法回答她。
陈南星也没有那个耐心继续在这里等。
“那不然
问问她的意思,问问她要不要跟我走?”
陈南星转脸喊了一声:“孟商枝,到底走不走?没咽气总是能听得见的,要是愿意走手指头动一动行不行?”
孟商枝配合的动了动手指头。
“她,她醒了!”
徐先生抬脚就朝床垫跟前走去,身后的人呼啦啦的都上去了。
陈南星自然也不甘落后,绕到了病床的另外一边。
她不放心,尤其是这个看起来很儒雅的男人。
“商枝,你醒了是不是?你能听到我们说话对不对?”
陈南星听着这位徐先生嘴里的称呼微微蹙眉。
医生随即过来重新给孟商枝做了检查。
身体数据都很稳,按理说是应该醒了。
“可能伤的太重,失血过多,精神和身体过于疲惫,人有了意识,但是又没有完全醒过来。”
孟商枝躺在那里昏昏沉沉的冷笑。
屁!
她就是不想睁眼,尤其是不想这会儿睁眼。
陈南星来了,她说要把自己带走,说要给自己修个小院子在那安安静静的养老。
拼了这么多年,她挺累的。
看起来好像就十来年。
但实际上是两辈子,加起来是几十年了,她从来都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真的很累。
梦里面那辈子的时候她跟陈南星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
她真的讨厌那些打打杀杀的日子。
只想找一个依山傍水的地方,有个遮风挡雨的屋子,养养花种种菜。
要是能有一个喜欢她她也喜欢的人。两个人生儿育女相伴一生也是一件很不错的事。
可是,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愿望都好难达到。
如今她就要快死了,陈南星愿意带她走,愿意帮她编织一个梦,愿意帮他梦想成真。
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她不想一次又一次的被束缚
,就连死了之后做鬼也没有自由。
一个装昏睡的人如何能被人喊的醒了?
检查了仪器上的数据,医生离开,屋里面只剩下了那位姓徐的先生。
他显然是很忙的。
能在百忙之中抽空到这边来看一眼孟商枝已经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不可能在这里长时间的逗留。
“其实我的意思是,在她弥留之际,你能在这边陪着她,送她最后一程。”
“所以我带走她也一样陪着她不好吗?还是说,徐先生你不放心,非要亲眼看着她在你面前断气才行?”
对方微微蹙眉:“我没有这意思。她帮了我许多,这一次也是,幸亏有她。”不然躺在那里垂危的人就是她自己。
他欠的是一整条生命
,又不止一条。
“如果你愿意保证,不管是生还是死,都能好好的照顾她,
可以把她带走。”
不管是不是巧合,孟商枝动的那一下就代表已经答应了。
“当然,我可以发誓,徐先生也可以让人监督。我一个小地方来的普普通通的妇女不敢说大话也不敢说假话。说了必然能做得到,做不到的事我从来不会轻易开口。”
带走孟商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是带走一个要死的人,再简单不过了。
孟商枝在外面拼搏了这么些年,东西少的可怜。
她的工资不低,但是一大部分都被她汇款到了苍溪。
这也是陈南星能被轻而易举就查到的原因。
除了一堆功勋,还是许多都没办法放到面上来的功勋,就是她这个残破不堪的人。
其他真的没什么东西,就一个箱子,装下了她所有的一切。
箱子里面都有些什么陈南星不知道,是徐先生让他身边的助手送到疗养院来的。
大概都以为孟商枝活不长,所以除了一些备用的药,只让卫国栋再跑一趟,将人送到目的地。
但是陈南星拒绝了。
“她这一生去过很多地方,每次都来去匆匆,我想带着她慢慢的走回去,把这一路的风景都看一看。
如果她死了,这辆车我就弄给政府捐了,如果她还能活几天,这就是她的。”
孟商枝这半辈子,大好年华,不可能连一辆车都不值。
卫国栋去请示,徐先生同意了。
比起来时一路疯狂的赶路,回去这一路走的慢的简直不可思议。
陈南星担心稍微开快一点,车子稍微晃一下
孟商枝吊着的那口气就没了。
她这一辈子,到现在也是快三十的人了,从来都不曾对哪个这么耐心仔细温柔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