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送室的白光渐渐褪去，沈柠汐踉跄了一步才站稳。
每次空间跃迁后的几秒钟，她总觉得自己像是被拆解又重新拼凑起来，两年了都没能适应。
手环发出"滴"的一声轻响：
[传送完成。
沈柠汐学员，NHF异能者学院欢迎您归来。]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传送室的玻璃门。
晨风夹着玉兰花的清香扑面而来，远处中央广场的钟楼顶部，全息投影显示着08:01的字样。
青石板路上，三三两两没有早课的学生正悠闲地踱步，见到沈柠汐从传送室出来，几个相熟的立刻围了上来。
“沈学姐！任务结束啦？”
一个留着齐耳短发的学妹抱着厚厚的《异能图谱》跑来，发梢沾着的晨露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沈柠汐揉了揉太阳穴，露出笑容：“嗯，刚回来。”传送后的眩晕己经消退，熟悉的学院气息让她很快就放松下来。
转过中央喷泉时，戴圆框眼镜的男生从训练场翻过围栏：“柠汐！今晚七点水上会场——”
“知道啦，联谊舞会嘛！”她笑着摆手，脚步却没停。背包里的档案袋贴着后背，沉甸甸的。
沈柠汐小跑着穿过学院中央大道，晨风拂过她的脸颊。道路两旁不断有同学向她打招呼，沈柠汐边跑边笑着挥手回应，扎起的马尾随着跑动在脑后一甩一甩。阳光照在她的发梢上，映出细碎的光点。
有个一年级生举着全息相机追拍，她故意放慢脚步，对着镜头比了个漫画式的胜利手势。她敢肯定，这个动作明天肯定又会出现在学院论坛的《高级觉醒者日常》专栏里。
转过栽满樱花树的弯道，万象阁的铜铃声己清晰可闻。
这座融合东亚三大文明符号的建筑在朝阳中流光溢彩：《千里江山图》的青绿山水在智能玻璃幕墙上缓缓流动，檐角的铜铃在风中轻响，华夏风铎的浑厚、樱城风铃的清澈、铁穹城巫铃的沙哑，交织成独特的晨曲。
她三步并作两步跳上白色台阶，朱红色的鸟居式拱门在她头顶投下一道阴影。鞋尖点过镶嵌着十长生纹的花岗岩浮雕，训练室里传来符文地板变形的机械声，穹顶云纹窗棂投下的光斑在她手背跳跃。
就在她即将踏入大厅时，余光捕捉到观测台方向，八咫镜全息投影仪闪过一道绿光。
她猛地停下脚步。
虽然只有一瞬，但沈柠汐清晰看到水运仪象台的监控画面上，三青圃的永生柳下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安雅......？”
她的心脏突然漏跳一拍。那个棕色长发的背影，简首和安雅一模一样。
“沈同学？”
一个温和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教务处的王教授正站在门内，眼镜后的目光带着关切。
“啊，王教授好。”沈柠汐慌忙收回视线，从背包里取出档案袋，“这是监测委让我转交的实验体资料。”
王教授接过档案袋，指尖在烫金封口处轻轻，那些看似装饰的花纹立刻亮起金色的微光。
“辛苦了。你这次任务的学分会在中午前结算好。”他顿了顿，注意到沈柠汐欲言又止的表情，“还有别的事？”
“就是......”沈柠汐无意识地咬着下唇，声音越来越小，“您知道安雅...三天前送来的实验体AC-127现在在哪里吗？”
王教授推了推眼镜，镜片闪过一道反光：“那个棕头发的小姑娘啊。”他指着扶桑园的方向，“楚哲森学员正在三青圃照顾她，昨晚刚醒过来。”
“她没事吧？”听到消息沈柠汐的手指攥紧背包带。
“只是需要静养。”王教授和蔼地笑了笑，把档案袋夹在腋下，“现在去的话，说不定能赶上他们给永生柳浇水的时辰。”
没等教授说完，沈柠汐己经退后两步鞠了个躬：“谢谢教授！”发尾因为动作太大而扬起，她转身时差点撞到路过的清洁机器人。机器人发出"滴滴"的抗议声，她却己经跑远了。
穿过爬满蔷薇藤蔓的回廊，她的脚步越来越轻快，最后几乎变成了小跑。
三青圃的竹篱笆上还挂着露水，远远就能看见那棵标志性的永生柳，还有柳树下那个穿着白色医疗服、背靠树干坐着的熟悉身影。
*
医疗手环的蓝光在张医师腕间闪烁，映照着安雅平稳跳动的生命体征数据。那些刺目的红色警告终于褪去，但仍有几个黄色指标在虚弱区间跳动。
“生命体征己经基本稳定了。”张医师收回检测光束，白色制服在晨风中轻轻摆动，“监测委那边还等着这次的数据报告。”她说着瞥向教务处那位正翻阅全息档案的男人，对方胸前的NHF异能者学院的徽章在柳荫下泛着哑光。
安雅靠在永生柳粗粝的树干上，拢了拢过大的医疗服领口。露出的手腕光洁如初，没有一丝痕迹，她苍白的脸上露出微笑：“给您添麻烦了。”
“分内之事。”张医师摆摆手，转身时正对上教务处登记员的眼睛。
登记员轻咳一声低下头，下意识低头避开张医师的视线，指节在全息屏边缘蹭了蹭。这位教务处新人显然还不习惯夹在高层和问题学员之间。
他手中的全息笔在"莉丝洛特"的档案页面上划出一道猩红批注：“根据学院与监测委的联合协议，建议你转入NHF学院接受持续治疗。”他的指尖突然悬停在某条记录上，眉头拧成结，“等等……EMC学院的记录显示，你的家族在一个月前给你提交了退学申请？”
楚哲森的手指着手中柳枝的叶片，嫩绿的叶脉在他指腹下微微凹陷，：“是你姐姐——”
一阵风掀起永生柳的枝条，沙沙声盖住了他的尾音。
“我想重新入学。”安雅轻声打断，她仰起脸，阳光透过柳枝，柳叶状的光斑落进那双湛蓝色的瞳孔，“正好用新的身份开始。”
登记员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游移，最后定格在楚哲森脸上，偷瞄着楚哲森的反应，评估可能存在的风险。
敢当面打断S级学员说话的，整个NHF学院里恐怕找不出第二个。但楚哲森神色如常，只是垂眸看了眼手中柳枝，指尖一挑，帮安雅拢住散开的头发。
登记员的瞳孔缩了缩，这动作太自然，自然到近乎亲密，这场景比传闻中二人只是认识的说法更令人心惊。
“档案姓名用哪个登记？”登记员点击泛着蓝光的全息屏，指尖停在“莉丝洛特”和空白栏之间，“莉丝洛特还是......”
“安娅。”她吐出这个音节时，一片柳叶正巧飘落在掌心。她抬起眼睑，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那双湛蓝的瞳孔在阴影中显得更深，几乎接近墨色。
“女字旁的娅。”
全息笔发出"滴"的确认音，屏幕上跳出一行红色小字：【新身份己覆盖旧档案，权限等级：S】。
“明早会送来加急制作的身份证明，制服己经放在朱雀栋。”登记员的语速加快，像是想起了什么急事需要赶紧结束这场对话，“记得去联络部申领觉醒者设备，三天内就能送到。”
“谢谢。”安娅的声音像柳叶擦过水面，轻得几乎听不见。
“给我一份她的异能数据。”登记员转头对着张医师说道。
张医师点击医疗手环，全息投影在空中展开。之前安娅伪造的检测数据早己准备妥当，除实验室资料记载的数据外其他指标完美符合C级标准，连心跳频率都调整得恰到好处。
当登记员的全息笔和张医师的手环完成数据对接时，几个异常数据让他的眼睛瞪大：那突破初始A级阈值的精神力数值，还有远超C级标准的技能库容量，像一串不和谐的密码隐藏在档案深处。
“好好休息。”
他点点头，离开的脚步比平时快了几分。在走廊转角处，他与飞奔而来的沈柠汐擦肩而过。
风突然停了。
空气中飘浮的柳絮缓缓沉降，三人若有所觉地同时转头。
沈柠汐的发梢正扫过爬满白玉茉莉的廊柱，带落几片纯白花瓣。她在三步开外急刹，常服下摆还在惯性中微微晃动，胸口剧烈起伏着，细密的汗珠顺着她的太阳穴滑下，在晨光中闪着琥珀色的光。
“安雅......”
她的声音带着些许急促的喘息，在念出名字后就卡在了喉间。
安娅正倚着永生柳，蓝眼睛在树影里轻眨，眼底泛起温柔，像是早料到这场相遇。
永生柳的枝条在此刻无风自动，阳光透过叶隙，在安娅湛蓝的眸子里洒下跳动的细碎金芒，她莞尔一笑：
“柠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