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次处理污染物的任务中，白夜暴起的荆棘刺穿B级污染物时，有一根失控的尖刺划破了她的战斗服衣领。
她永远记得那一刻，荆棘尖端悬着的那滴血珠，在落地前就被污染成了诡异的黑红色，污染渗入她的伤口灼烧皮肉；白夜面罩后骤然收缩的瞳孔；以及之后一个月，徘徊在她身边的、那个沉默如幽灵的身影。
掌心传来刺痛，灵犀这才发现指甲早己嵌入皮肉掐出血痕。
白夜……
“到了。”
驾驶员的声音打断了思绪。运输车缓缓减速，驶入监测委地下车库的专用通道，轮胎碾过感应带。沈柠汐感到一阵轻微的耳鸣，笼罩建筑的多重防护力场低频嗡鸣声像无数细针扎进太阳穴。她无意识地攥紧毛毯边缘，指节发白。
车库的白色灯光刺眼而冰冷，三组医疗人员己经带着不同颜色的标识牌静默伫立在不同区域。
吴云按下通讯器：“医疗组准备，有污染伤口，需要立即处理。”
车刚停稳，医疗人员推着担架车迅速围了上来。
车门打开的瞬间，灵犀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在车门与门框之间那道逐渐消失的缝隙中，她恍惚又看到了那片冰封的荆棘丛正在疯长，那些冰棱折射着荆棘的红光。
“灵犀？”电弧的手臂卡住车门，声音将她拉回现实，“该下车了。”
吴云一把按住想要跟着起身的沈柠汐：“医疗组优先处理轻度2级污染伤口。”他故意提高音量，同时拿走了沈柠汐身上的毛毯。
黑红色的污染痕迹己经蔓延到锁骨，蛛网状的纹路在皮肤下蠕动。整个车库响起抽气声，最年长的医疗官口罩起伏：“立即送净化室！这种扩散速度......”
“我没事。”沈柠汐还想争辩却被吴云截断。吴云单手抱起安雅塞给旁边的医护人员，动作快得带出残影：“污染区滞留者，但未出现症状，带这孩子去做全项扫描。”然后转身不容分说地架起沈柠汐：“你，现在，立刻，消失在我眼前。”
担架车滚轮与地面摩擦出刺耳声响，与医疗组的骚动不同，灵犀安静地跟在电弧和灵猫身后。她注意到吴云藏在背后的左手，那只手紧握成拳正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手指的指甲盖因用力过度泛着青灰。
“老样子。”电弧用只有灵猫能听见的气音说，“队长早就忍很久了，就等回来才发作。”
灵猫轻轻点头：“在野外处理被污染的伤口太危险，而他赌沈柠汐学员作为A级，能撑到回来。”
吴云转身时战术外套掀起一股血腥味的风。他目光扫过队员，最终停在医疗担架车前，声音低沉：“所有实验体送上救护单元，优先处理生命体征不稳定的。”
最后一句话落下，吴云的视线停在被医护人员固定住的安雅身上。她苍白的手腕从实验服中滑出，上面交错着静脉注射的针孔和约束带留下的青色淤痕。
吴云的手在半空迟疑片刻，最终只是用指节轻轻碰了碰担架护栏，像是怕碰碎什么似的。
“别怕，你现在很安全。”他声音缓和下来，却比平时沙哑，“等治疗结束，学院会派人来接你。”
安雅虚弱的点头，睫毛在地下车库的灯光下投下一片阴影。医护人员推着她离开，轮子轧过地面的声音渐渐远去，与远处断续的电子仪器提示音相互交织。
“走吧。”
吴云对剩下的队员说道，声音很淡。每个人的脚步拖沓而沉重，他们的影子在浅灰色的地面上延伸，缓慢而沉默地没入特遣队专用医疗室。
医疗室的自动门在身后关闭，发出轻微的"嗤"声，将外界最后一丝喧嚣隔绝。“B-灵犀，请更换衣服。”医护人员平静的声音从白口罩后传来。
灵犀接过那件铅衣，灰白的材质在冷光下泛着金属光泽。她走向换衣隔间，手指在门把上停顿了一秒，那里有一道细微的划痕。
那是白夜上次任务回来例行检查时，右手的荆棘尖刺不小心划的，当时他还笑着说要赔医疗中心一扇新门。
隔间里，灵犀脱下沾满污渍的战斗服。右手指尖在上衣胸口的内口袋处徘徊，那里藏着一个小小的红白色水引绳结。她小心翼翼地取出它，绳结在她掌心微微晃动。
这是她在樱城神社求来的许愿绳，花了整整三个晚上编织。红白相间的细绳交错缠绕，结成复杂的吉祥图案。神社的老巫女说，这种绳结能保佑佩戴者平平安安。她本想这次任务结束后就把它送给白夜，然后告诉他......
“灵犀小姐，您换好衣服了吗？”隔间外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护士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带着例行公事的催促。
“马上就好。”灵犀迅速抹去眼角渗出的液体，将绳结紧紧攥在手心几秒后，才把它放进铅衣的内袋。冰冷的铅衣贴在皮肤上，灵犀心情很快便平复下来。
医疗室里消毒水的气味浓得刺鼻。灵犀坐在生物扫描仪前，蓝光从头顶扫到脚底，她能感觉到电弧和灵猫的目光落在自己背上。他们也都换上了铅衣站在一旁，两人的表情都异常疲惫。
“外部一切正常。”医护人员盯着屏幕宣布，然后示意她转移到检查床上。血压带自动收紧时，灵犀注意到自己的手臂在轻微发抖。
“血压正常，但心率有些偏低。”医护人员皱眉看着监测仪，“灵犀小姐，您感觉如何？有没有头晕或恶心的症状？”
灵犀摇摇头。她的视线越过医护人员的肩膀，落在对面墙上的显示屏上。屏幕上滚动着今日的监测数据和一些任务简报。突然，屏幕闪烁了一下，一行字迹突兀地出现又迅速消失：
「神明悲悯众生」
灵犀的呼吸一滞。那是熏和伊織最后对她做的口型。
在运输车门关闭的瞬间，那两个神国使徒站在废墟中，嘴唇清晰地形成这几个字的形状。当时她认为是自己看错了，但现在......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检查床的边缘。
“灵犀？”灵猫注意到她的异常，“怎么了？”
“没什么。”灵犀松开手指，“只是......有点累了。”
医护人员正在准备抽血设备，针头在灯光下闪着寒光。“我们需要采集一些样本，检查是否有污染残留。请您放松手臂。”
灵犀注意到电弧和灵猫交换了一个眼神，但两人都没说话。针尖刺入皮肤的时，她想，白夜被那些荆棘缠绕时，恐怕是比这尖锐千百倍的痛苦。
“血液结果需要等待五分钟，我们先继续完成其他检查项目。”医护人员将血样放入分析仪，机器发出轻微的嗡鸣。
基础检查结束后，医护人员离开了房间，说是要去准备特殊检测设备。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三人，空气逐渐变得沉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