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尽,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焦糊以及深渊巨蜥身上那股特有的硫磺味。学堂聚落内一片狼藉,倒塌的棚屋、散落的兵器、以及……那些再也无法站起来的聚落成员。
兰恩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在艾拉和格雷的搀扶下,巡视着这片如同被飓风席卷过的家园。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正在默默清理战场、救治伤员的聚落成员,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沉痛和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统计伤亡情况。”兰恩的声音沙哑,但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镇定,“优先救治伤员,收集所有能用的武器和物资。至于牺牲的兄弟姐妹……我们要让他们体面地安息。”
这场战斗,聚落损失了近十五名青壮年,受伤者更是不计其数。这个数字,对于一个总人口不过百余人的小聚落而言,是毁灭性的。如果不是深渊巨蜥的意外出现,他们今天恐怕真的会全军覆没。
“老师,我们……”巴奈特走了过来,他的一条手臂用布条草草包扎着,脸上布满了烟尘和血污,眼神中充满了悲伤和愤怒,“我们损失太大了。那些‘怒火投射器’,也损坏了两具,弹药几乎耗尽。”
兰恩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巴奈特。但我们守住了这里,守住了我们的家。逝者己矣,生者要更好地活下去,为了他们,也为了我们自己。”
当务之急是处理战后事宜。
在兰恩的指挥下,聚落成员们强忍着悲痛,开始有条不紊地行动起来。
艾拉和草药师大婶带领妇女们全力救治伤员,她们用兰恩之前教导的消毒方法(用煮沸过的水清洗伤口,用某些具有杀菌作用的草药捣烂敷贴)处理伤口,尽力挽救每一个生命。
格雷和汉斯则负责收敛牺牲者的遗体,并在聚落外围选择了一处背风向阳的高地,准备将他们集体安葬。
巴奈特则带着他的学徒们,开始修复损坏的防御工事和武器。
兰恩自己也没有闲着。他强迫自己压下身体的疲惫和内心的伤痛,开始对这场战斗进行复盘。
“铁骸会的实力,远超我们的预估。”他在临时搭建的指挥棚(一个还算完整的棚屋)里,对着核心成员说道,“他们的个体战斗力、装备、战术配合,都不是之前那些乌合之众能比的。特别是他们驱使的那些废土猛兽,以及……最后出现的那头深渊巨蜥。”
“那头巨蜥……它到底是什么来头?”格雷心有余悸地问,“它好像……对铁骸会的人更痛恨一些?”
“根据汉斯的说法,深渊巨蜥是‘哭泣之地’传说中的守护生物,轻易不会出现。”兰恩沉吟道,“它的出现,以及它对铁骸会的攻击,可能说明铁骸会的某些行为,触犯了这片土地的某种‘禁忌’,或者首接威胁到了巨蜥的生存。”
“而且,你们注意到没有,巨蜥喷吐的毒雾,与铁骸会的毒雾,在气味和对植物的腐蚀效果上,有惊人的相似之处,只是巨蜥的更为原始和狂暴。”
艾拉在一旁记录着,闻言抬起头:“老师,您的意思是,铁骸会的技术,可能就源于对这头巨蜥或者类似生物的研究?”
“有这个可能。”兰恩点头,“他们挖掘的黑色矿石,‘哭泣之地’的‘惰性魔能残留’,催化性金属尘埃,以及巨蜥喷吐的毒雾……这些线索之间,一定存在着某种内在的联系。铁骸会费尽心机想要占据这片土地,甚至不惜与我们开战,他们的目标绝不仅仅是几亩贫瘠的农田那么简单。”
“那头巨蜥现在怎么样了?”巴奈特问道,脸上带着忧色,“它……它会不会把我们也当成敌人?”
这也是所有人最担心的问题。那头深渊巨蜥的恐怖实力,他们有目共睹。如果它将聚落也视为入侵者,他们将毫无还手之力。
“战斗结束后,它并没有追击逃走的铁骸会,也没有进一步攻击我们,只是在‘哭泣之地’的深处发出几声咆哮后,就重新潜伏了起来。”汉斯回答道,他曾冒险带人远远观察过,“看样子,它似乎对我们……暂时没有敌意。或许,它只是在守护某片特定的区域。”
“暂时没有敌意,不代表永远安全。”兰恩的眼神变得深邃,“我们就像生活在一头沉睡的猛虎旁边,必须时刻保持警惕,并且想办法弄清楚它的习性、领地范围,以及……我们如何才能与它‘和平共处’,甚至,从中找到对抗铁骸会的机会。”
接下来的几天,聚落在一种悲伤而坚韧的氛围中,开始了艰难的重建。
牺牲者的葬礼简单而肃穆,兰恩亲自为他们致悼词,承诺会永远铭记他们的付出。每一个活下来的人,都将这份沉甸甸的牺牲铭刻在心,化作了更顽强的求生意志。
兰恩将聚落的防御体系进行了重新规划。
他让巴奈特将修复好的“怒火投射器”集中部署在几个关键的制高点,并加固了掩体。
他还设计了一种新的防御工事——“复合壕沟”。壕沟底部铺设铁蒺藜和尖木桩,壕沟内壁则涂抹了他最新研制的一种混合了硫磺粉、草木灰和少量油脂的“刺激性涂层”,一旦敌人掉入,不仅会受伤,还会受到持续的化学刺激。
他还让聚落成员在聚落外围更广阔的区域,布置了更多的报警装置和伪装陷阱。
与此同时,对“哭泣之地”和深渊巨蜥的研究,也在秘密进行。
兰恩不敢派人过于靠近巨蜥可能潜伏的区域,但他设计了一些巧妙的方法来收集信息。
比如,他让格雷带领小队,在巨蜥可能出没的路径上,放置一些涂抹了不同气味物质(如烤肉、某些特殊植物汁液)的木板,观察巨蜥对哪些气味有反应。
他还尝试着在一些安全的距离,用“怒火投射器”发射不装填弹丸的空包弹(只装填少量推进药,制造声响),观察巨蜥对不同频率和强度的声音的反应。
艾拉则根据兰恩的要求,将之前收集到的所有关于“哭泣之地”土壤样本的分析数据,与侦察小队新带回来的、从那些古老矿洞入口附近采集到的岩石样本进行对比分析。
“老师,您看!”一天,艾拉兴奋地拿着两份用木炭绘制的图表跑来找兰恩,“那些古老矿洞附近的岩石样本,在用微弱魔能电流刺激后,产生的‘惰性魔能残留’反应,与我们试验田中被铁骸会‘催化性金属尘埃’污染后激活的反应,有非常高的相似度!而且,这些岩石中,也检测出了微量的、与铁骸会金属尘埃类似的磁性物质!”
兰恩接过图表,眼中精光一闪!
“果然如此!”他低声道,“铁骸会的目标,就是那些古老的矿洞!他们所谓的‘黑色矿石’,很可能就是蕴含着这种特殊磁性物质和潜在魔能的矿石!而他们的‘催化性金属尘埃’,就是从这种矿石中提炼出来的,用来激活更深层次的魔能,或者作为某种他们技术的关键材料!”
“‘哭泣之地’的诅咒,以及深渊巨蜥的存在,很可能都与这些矿洞和矿石有关。巨蜥,或许就是这些矿脉的伴生生物,或者是某种长期受到这种特殊魔能辐射影响而变异的生物!”
这个发现,让兰恩对整个事件的脉络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铁骸会,就像一群贪婪的盗墓贼,试图挖掘这片土地深藏的“宝藏”,而他们的聚落,以及那头深渊巨蜥,都成了他们计划中的“障碍”。
“老师,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艾拉问。
“既然知道了他们的目标,我们或许就能找到他们的‘弱点’。”兰恩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他们想要矿石,我们就让他们……得不到,或者,得到的是他们不想要的东西。”
一个更加大胆、也更加危险的计划,开始在兰恩的心中酝酿。
他知道,单纯的防守,不可能永远有效。想要真正摆脱铁骸会的威胁,他们必须主动出击,或者至少,掌握能够与对方博弈的筹码。
而那头深渊巨蜥,这个游荡在他们家园边缘的恐怖邻居,或许,也能成为他计划中一个意想不到的……棋子?
兰恩抬头望向“哭泣之地”的深处,那片被阴影笼罩的古老矿洞方向,眼中闪烁着智慧与决断的光芒。
废墟上的余烬尚未冷却,但新的火焰,己经在酝酿着更猛烈的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