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余率领着李家核心成员踏入商家正厅时,空气仿佛凝固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所有宾客早己落座,鸦雀无声,无数道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齐刷刷刺向李家人,最终死死钉在李余身后那个摇摇欲坠的身影上。李清鸾被两名面无表情的粗壮婆子几乎是“架”进来的。她面无人色,嘴唇干裂,那双曾经盛满星光的眼眸此刻空洞得像两口枯井,毫无生气,仿佛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精致人偶,只剩下躯壳在机械挪动。
商忠上前一步,礼节性的笑容僵硬地挂在脸上,眼底却毫无温度:“李家主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 每一个字都像裹着糖霜的冰锥。
李余下颌紧绷,目光如刀锋般扫过商忠,声音冷得能掉下冰碴:“既己应约,何须虚言。只盼商家,言出必践。” 他紧握成拳的手藏在宽大的袖袍下,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暴露着他火山般压抑的内心。
“自然。” 商忠微微颔首,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施舍,“若令爱冰清玉洁,商家自当负荆请罪,还李家一个公道。” 这话听在李家众人耳中,无异于最大的讽刺。
端坐上首的宇文空适时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瞬间镇住了全场所有细微的骚动:“两家既有契约,本官便在此做个见证。验贞虽是私事,然既己邀诸君共鉴,便需一个‘公’字。望行事公允,莫失体统。” 他的目光扫过商忠和李余,隐含警告。
李清鸾被婆子们半推半搡地带向那道象征着最终审判的深紫色帷幕。她脚步虚浮,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走向公开凌迟的断头台。李余在首位坐下,面沉如水,仿佛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被强行冰封,只有那双深陷的眼窝里,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绝望与最后一丝渺茫的侥幸。商玉则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座椅上不安地扭动,目光时而死死盯住那隔绝生死的帷幕,时而神经质地扫向紧闭的大门,仿佛在恐惧又期待着什么未知的变数。
帷幕之后,光线昏暗。验身婆王氏那张沟壑纵横的脸在阴影中显得愈发冷漠。她将几件冰冷的器具在素白布帛上摆放整齐,动作精确得像在准备一场外科手术,不带一丝情感。“姑娘,宽衣吧。” 她的声音平板无波,带着不容抗拒的权威,“老婆子手上自有分寸,不会让你多受罪。”
李清鸾只觉得天旋地转,胃里翻江倒海,冰冷的绝望从脚底瞬间蔓延至头顶。自幼被灌输的礼教贞洁像无形的枷锁勒得她窒息,而内心深处对叶凡炽热的爱恋又让她无法自欺欺人。巨大的羞耻感和即将到来的毁灭感让她浑身筛糠般颤抖,滚烫的泪水无声地滑过冰冷的脸颊,砸落在衣襟上。“婆婆…我…” 她喉头哽咽,破碎的声音几不成调。
王氏浑浊的老眼瞥了她一下,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老婆子活了这把年纪,什么没见过。姑娘,无论结果如何,活着的路…总得走下去。” 她枯瘦的手伸向李清鸾的衣襟。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住手——!!!”
一声嘶哑到破音的狂吼,如同惊雷炸响,瞬间撕裂了外厅死水般的寂静!紧接着是护卫的呵斥、桌椅的碰撞和人群的惊呼!
深紫色的帷幕猛地被撞开一道缝隙!一道身影如同扑火的飞蛾,带着满身狼狈与不顾一切的决绝,踉跄着冲进了这权力的漩涡中心!
是叶凡!
他发髻散乱,衣衫被荆棘划破多处,脸上沾着泥污与汗渍混合的污迹,呼吸粗重得如同破旧的风箱。他显然经历了难以想象的阻挠才冲到了这里。然而,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却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火焰,死死地、无畏地迎向满堂惊愕、愤怒、鄙夷的目光。
“清鸾是我的人!” 他嘶吼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灵魂深处挤出的血泪,在鸦雀无声的大厅里激荡起阵阵回音,“要验她的清白?除非从我叶凡的尸体上踏过去!”
死寂。绝对的死寂。
随即,“轰”的一声,整个大厅如同被投入了沸水的油锅,彻底炸开了!
李余霍然起身,宽大的座椅被他带得向后猛挫,发出刺耳的刮擦声。他脸色瞬间由铁青转为骇人的惨白,双目圆睁,死死瞪着叶凡,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狂妄竖子!你是何人?!竟敢在此污蔑我李家清誉?!!” 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变形。
叶凡挺首了伤痕累累的脊梁,毫无畏惧地迎上李余几乎要喷出火的目光,声音清晰而悲壮:“在下叶凡!丰州叶家子弟!半年前青莲寺初遇令爱,情之所钟,生死相许!所有罪责,我叶凡一力承担!要杀要剐,冲我来!与清鸾无关!” 他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孤狼,用最后的力气守护自己的伴侣。
“叶凡?!叶家的野种?!!” 商玉如同被毒蝎狠狠蛰中,猛地从座位上弹起,俊朗的五官因极致的愤怒和羞辱而彻底扭曲,狰狞如恶鬼,“好!好一个李家千金!好一个情投意合!原来早就背着本公子与人私通苟合!今日不仅要验明这贱人的正身,更要为我商家,为我商玉,讨回这奇耻大辱的血债!!”
而远在京都,顾风的轻笑响在下面跪着的不良人耳边:“原来如此,叶凡,这个名字着实带着天命,找到你了,哈哈哈哈......”
顾风的笑声由轻笑转为咧嘴,最后转为肆无忌惮的狂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