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沉重的、如同闷雷般的脚步声,打破了场中短暂的、诡异的平静。是铁浮屠。他们如同一堵移动的玄铁城墙,从最高处顾风所在的玄铁平台两侧的通道中,整齐而沉默地踏步而出,沿着环形看台最顶端的边缘,列成一排。狰狞的鬼面覆甲之下,目光冰冷如霜,俯视着下方那片屠宰场。
他们沉重的脚步踏在石阶上,发出整齐划一的、撼动人心的闷响,回荡在巨大的空间里,压过了野兽的喘息和濒死者的呻吟。
通道内,最后一批“角斗士”被驱赶了出来。与之前的混乱不同,这一次被推搡出来的,几乎全是少年。最大的不过十五六岁,最小的甚至只有十岁出头。他们身上同样穿着质地精良却早己脏污不堪的锦衣,脸上带着与年龄完全不符的、深入骨髓的恐惧和茫然。他们跌跌撞撞地挤在沙地边缘,瑟瑟发抖地看着眼前这片炼狱般的景象——遍地的残尸、凝固的暗红、还有那几头懒洋洋趴伏着、偶尔投来冰冷一瞥的猛兽。巨大的恐惧扼住了他们的喉咙,连哭喊都发不出来,只剩下牙齿剧烈打颤的咯咯声和压抑到极致的抽泣。
他们是清算名单上最后几家的男丁。父祖的罪孽,最终落在了这些尚未长成的肩膀上。
铁浮屠没有言语,只有动作。他们如同冰冷的机器,伸出覆甲的手臂,抓住那些抖得如同风中落叶的少年,动作粗暴却精准,一个接一个,如同扔下微不足道的石子,将他们推入那片浸透亲人鲜血的猩红沙地。
少年们踉跄着、跌倒着,粘稠的血浆立刻浸透了他们的衣袍。有人趴在冰冷的尸体上失声痛哭,有人徒劳地试图向看台上那无数双冷漠的眼睛伸出手,发出无声的哀求。
最后被推出来的,是一个格外瘦小的身影。他看起来顶多十岁,穿着一件明显不合身的、过于宽大的锦袍,袍角拖在血污里。他脸上毫无血色,大大的眼睛里盛满了巨大的、空洞的恐惧,仿佛己经被眼前的景象彻底摧毁了神志。他甚至忘记了挣扎,只是像一尊小小的、僵硬的木偶,被身后铁浮屠冰冷的手掌轻轻一推。
“噗通。”
小小的身体无力地扑倒在粘稠的血沙里,溅起几滴暗红的泥点。他甚至没有试图爬起来,只是蜷缩在那里,小小的肩膀剧烈地起伏着。
顾风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情绪。没有怜悯,没有兴奋,没有厌恶,只有一片彻底的、纯粹的虚无。仿佛下方上演的不是人间惨剧,而是一场无关紧要的皮影戏。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沙地上那些蜷缩颤抖的少年,扫过那些懒散的猛兽,扫过环形看台上那些麻木如同泥塑木雕的观众。最后,他的视线落回自己捻动佛珠的手上。紫檀珠子颗颗冰凉,在他指尖留下清晰的触感。
玄铁平台笼罩在穹顶投下的巨大阴影之中,光线在此变得模糊而黯淡。顾风的身影,几乎完全融入了这片冰冷的黑暗里。
只有他的嘴角。
在阴影的最深处,无人可见的角度,那两片薄薄的、颜色浅淡的嘴唇,极其缓慢地、极其清晰地向上勾起。
一个冰冷、玩味、带着无尽嘲讽和主宰意味的弧度,如同黑暗本身咧开的微笑。
低沉的声音,如同耳语,又如同毒蛇在黑暗中的嘶鸣,清晰地响起,只够他自己听见:
“NPC们,”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投向那片猩红,仿佛在欣赏一件新得的玩具,“朕的新mod……好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