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又补充道:“家父已经过世,母亲住在京郊祖宅,不大回来。这宅子是圣上赏的。”
“那就好。”言悦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可话一出口,她又觉得有些不妥,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向霍辰,“霍大人,您怎么不把老夫人接过来一起住呢?令尊已经驾鹤西去,她一个人多冷清啊。”
话音刚落,霍辰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周身的气压也骤然降低,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他沉默片刻,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情绪,才冷冷吐出三个字:“她不来。”
言悦自知失言,尴尬地吐了吐舌头,连忙转移话题:“我这不是寻思着,一家人嘛,住一块儿热闹。像我现在,想跟家里人团聚都难……”
霍辰却没再搭理她,转身走到门口,丢下一句:“我吩咐仆人整理主屋,你过两天搬进去。”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留给言悦一个冷漠的背影。
望着霍辰远去的背影,言悦暗自思忖:这桩“交易”,恐怕内情复杂着呢。
可眼下,她也没有别的选择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正如霍辰所说,外头的流言蜚语,他本不在意。可最近风向变了,同僚们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古怪,母亲更是三天两头催他成亲,跟催命似的。
霍辰心烦意乱,这才在凉亭被逼婚时,急中生智,想出了这么个权宜之计。
仆从们动作贼快,不过一个下午,正房就收拾得窗明几净。
管家还送来了这个月的月钱,以及珠钗、衣衫等各色女子用品,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
府里突然多了位“女主人”,下人们都惊诧不已,私下里议论纷纷,炸开了锅。
可主子向来我行我素,雷厉风行,他们这些做下人的,最懂规矩,该憋着的事绝不乱说,更不敢嚼舌根。
安顿下来后,言悦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提笔给远在边关的外祖父写信。
两个妹妹不久就要去投奔外祖父,肯定会担心她的下落。这封信,既是报平安,也是告知她们自己留在京城的消息,免得她们挂念。
信刚送出,管家又领着几个年轻婢女进来,说是拨过来伺候她的。
“奴婢们见过主母。”几个小丫头齐刷刷地跪下行礼,声音清脆悦耳。
言悦看着眼前这阵仗,还有些不适应,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另一边,向家。
新入府为婢的婉柔,换上一身素净的青布衣裙,随着徐妈妈往主屋方向溜达。
“一会儿见了夫人,机灵点儿,别傻愣着。”徐妈妈边走边叮嘱,“虽说夫人性子好,可不能太没边儿了,明白吗?”
婉柔低眉顺眼,小声应着:“妈妈放心,奴婢都记下了。”
到了正房外,徐妈妈先让人通传,得了准许,才领着婉柔进去。
婉柔低垂着头,亦步亦趋地跟在徐妈妈身后。眼角的余光瞥见,前方主位上坐着一位妆容精致的妇人,正端着茶盏,轻轻吹着热气。
“给夫人请安。”徐妈妈笑着上前,屈膝行礼。
“这是新来的丫头?”向夫人放下茶盏,目光落在婉柔身上。
“回夫人,正是。”徐妈妈连忙把婉柔往前推了推,“这丫头叫婉柔,老奴瞧着还算伶俐,就带过来给夫人瞧瞧。”
婉柔上前几步,按照徐妈妈教的规矩,恭恭敬敬地跪下磕头:“奴婢婉柔,给夫人请安。”
向夫人微微颔首,语气不咸不淡:“起来吧。”
“谢夫人。”婉柔起身,依旧低着头,不敢直视向夫人。
“抬起头来,让本夫人瞧瞧。”向夫人吩咐道。
婉柔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头,将一张清丽的脸庞展现在向夫人面前。
向夫人眼前一亮,原本漫不经心的神色,瞬间变得专注起来。
她细细打量着婉柔,见她肤如凝脂,眉目如画,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明亮,仿佛会说话一般。
这般容貌,这般气质,说是哪家千金小姐也有人信。
“这丫头……”向夫人忍不住赞叹,“长得真俊!”
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婉柔,越看越喜欢,脸上的笑容也愈发浓郁。
“叫什么名字?”向夫人问道。
“奴婢婉柔。”婉柔轻声回答,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婉柔……”向夫人细细品味着这两个字,又看了看眼前的人儿,笑着点点头,“人如其名,倒也贴切。”
徐妈妈在一旁察言观色,见向夫人如此喜欢婉柔,心里也暗自高兴。
她连忙上前一步,笑着说道:“夫人好眼力!这丫头不仅模样生得好,性子也温顺,手脚也勤快。老奴想着,夫人身边正缺个得力的丫鬟,就把她带过来了。”
“嗯,不错。”向夫人满意地点点头,“就让她留在房里伺候吧。”
婉柔闻言,连忙跪下谢恩:“奴婢谢夫人恩典!”
“起来吧。”向夫人摆摆手,示意她起身。
从正房出来,徐妈妈领着婉柔往后院的下人房走去。
“咱们向家,虽说比不上那些高门大户,但在京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规矩还是要有的。”徐妈妈边走边介绍,“老爷常年在外奔波,打理生意,夫人掌管内宅。除了老爷夫人,府里还有三位公子,一位小姐……”
“夫人瞧着挺喜欢你的,往后好好当差,少不了你的好处。”
婉柔依旧低眉顺眼,乖巧地应着:“是,奴婢一定尽心尽力伺候夫人。”
可她心里却明白,这向府,终究不是她的家。在这里,她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婢女罢了。
一天的活计做下来,端茶倒水,洗衣劈柴,这些繁琐的粗活,让从未做过这些的婉柔累得腰酸背疼。
夜深人静,她躺在又硬又冷的土炕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身下只铺了一层薄薄的褥子,硌得她浑身难受。
房间狭小简陋,除了一张小土炕、一个破旧的衣柜,除了放木盆的架子,再无其他。
好在,这算是个单间,不用跟其他人挤在一起,倒也清静。
婉柔披衣坐起,推开窗户,望着深沉的夜色,心中百感交集。
被贬谪的双亲,独自在帝都摸爬滚打的姐姐,二姐也不知道人在哪飘……全家支离破碎,天各一方,天知道啥时候能重聚。
想到这里,她的眼眶了。
她走到炕桌前,点燃蜡烛,铺开信纸,开始给家人写信。
娟秀的簪花小楷,在纸上缓缓流淌,字里行间流露着无尽的思念与哀愁。
写完信,她将信纸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信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