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的车缓缓停在校门口时,温知意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梧桐树下的妹妹。温知禾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扎着高高的马尾,正低头翻看手里的笔记,阳光透过树叶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知禾!”温知意推开车门喊道。
温知禾抬起头,眼睛一亮,却在看到从驾驶座走出来的顾淮时愣了一下。她小跑过来,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嘴角微微上扬:“姐,这位是…”
“顾淮,我们公司的律师。“温知意简短介绍道,“正好顺路送我过来。”
“顾律师好。”温知禾乖巧地问好,眼睛却亮晶晶的,带着几分探究。
顾淮微笑着点头:“常听你姐姐提起你,说你成绩很好。”
温知禾刚要回答,突然“哎哟“一声,肩膀不自然地缩了一下。温知意立刻皱眉:“怎么了?”
“没事没事,”温知禾迅速调整表情,揉了揉肩膀,“就是书包带子突然滑下来,吓了一跳。”
温知意狐疑地看着妹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上课铃适时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资料给你,快去吧。”温知意把文件袋递给妹妹,又习惯性地叮嘱,“记得早睡早起,别熬夜。还有半年就高考了,但身体更重要,知道吗?”
“知道啦,姐。”温知禾笑着应道,朝顾淮挥挥手,“谢谢顾律师送我姐姐来!”
看着妹妹跑进校园的背影,温知意总觉得有些不安。知禾最近似乎瘦了些,脸色也不太好的样子……
“你妹妹很懂事。”顾淮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还回公司吗?”
温知意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学校大门,才转身上车。
几日后的一天下午,高三模拟考的成绩出来了。
“这次年级第一又是咱们三班的温知禾!”班主任张老师站在讲台上,满脸欣慰,“特别是物理,全年级唯一一个满分。”
教室里响起掌声,温知禾低着头,耳尖微红。她能感觉到来自不同方向的视线——有羡慕的,有佩服的,也有…充满恶意的。
“装什么乖啊。”后排传来一声不轻不重的嗤笑,是李梦琪的声音。
温知禾握紧了笔,假装没听见。自从上学期拒绝了帮李梦琪她们作弊后,她就成了这个小团体的眼中钉。
起初只是冷嘲热讽,后来发展成故意撞她、往她课桌里塞垃圾...上周五放学后,她们甚至把她堵在厕所隔间里,掐她的胳膊和大腿,威胁她如果敢告诉老师或家长,就让她“更难看”,所以温知禾一首躲着她们。
下课铃响起,温知禾迅速收拾书包准备离开,却被班主任叫住:“知禾,这份竞赛报名表你填一下,下周一交。”
“好的,老师。”
等温知禾走出办公室,走廊己经没什么人了。她加快脚步,却在拐角处猛地僵住——李梦琪和她的两个跟班正靠在墙边抽烟,看到她出来,齐齐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学霸小姐姐终于出来了。”李梦琪吐出一口烟圈,“考第一的感觉怎么样啊?”
温知禾攥紧书包带,试图从她们身边绕过去,却被一把拽住手腕。
“急着走什么?”染着红发的女生冷笑道:“我们还没恭喜你呢。”
“放开我…”温知禾挣扎了一下,却被推搡着进了旁边的楼梯间。
昏暗的灯光下,李梦琪将烟头摁灭在墙上,一步步逼近:“听说你想考B大?就你?”
“我…我只是想试试……”温知禾后背抵在冰冷的墙上,退无可退。
“试试?”李梦琪突然一把扯住她的衣领,“你以为你是谁?你那个装模作样的姐姐吗?”
温知禾听到姐姐被侮辱,不知哪来的勇气,猛地推开李梦琪:“不准说我姐姐!”
这一推像是点燃了火药桶。李梦琪尖叫一声“你敢推我?”于是三个人立刻朝她扑了上来。
昏暗的楼梯间里,温知禾被猛地推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李梦琪的指甲掐进她的手腕,像毒蛇的獠牙,留下一道道刺目的红痕。校服领口“刺啦”一声被扯开,纽扣崩落的声音清脆得像骨骼断裂。
“装什么清高?看来是上次没被打明白!”烟头逼近她的脸颊,灼热的气流烫得她睫毛颤抖。
温知禾死死咬住嘴唇,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那些肮脏的咒骂像沥青灌进耳朵,而更疼的是心底被践踏的骄傲——她拼命维护的、像姐姐一样优秀的尊严,此刻正被踩进尘土里。
“住手!”
一声厉喝从楼梯上方传来。脚步声急促接近,一个高大的身影冲了下来,一把将最胖的那个女生拽开。
“你们在干什么?”来人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李梦琪抬头,看到一个穿着墨绿色风衣的年轻男人,轮廓分明的脸上写满愤怒。他看起来不像老师,但那种压迫感让三个女生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关你什么事?”李梦琪虚张声势地喊道,却己经松开了抓着温知禾头发的手。
男人没有回答,首接掏出手机:“要我现在报警,还是叫你们校长过来?”
听到“校长”二字,三个女生脸色变了。李梦琪狠狠瞪了温知禾一眼,丢下一句“你给我等着”,便带着跟班匆匆跑下楼去。
温知禾蜷缩在地上,校服领口大开,露出锁骨处几道红痕。她颤抖着想去捡散落的书本,却发现自己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件还带着体温的风衣突然披在她肩上。男人蹲下身,帮她一本本捡起书本,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
“能站起来吗?“他问,声音比刚才柔和了许多。
温知禾点点头,却在尝试起身时腿一软。男人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胳膊,等她站稳后立刻松开手,保持着礼貌的距离。
“谢谢……”温知禾低声道谢,这才有机会看清救命恩人的样子。他看起来二十五六岁,眉眼深邃,下颌线条坚毅,左眉上方有一道小小的疤痕,给他温润的气质添了几分硬朗。
“我叫徐言舟。”男人自我介绍道:“来接我妈下班,她是这里的高三的班主任张老师。”
“张、张老师...”温知禾睁大眼睛,这不是自己的班主任么?但随即意识到自己的狼狈样子,慌忙拢紧身上的风衣转移话题:“那个...衣服我洗干净后怎么还给您?”
徐言舟摇摇头:“不用在意这个。你…需要去医务室吗?或者我送你回家?”
温知禾连忙摇头:“不用了,我住校……宿舍就在前面。”她顿了顿,声音更小了,“能不能……别告诉别人今天的事?”
徐言舟皱起眉头,显然不赞同,但看到她恳求的眼神,最终叹了口气:“至少让我送你到宿舍楼下。”
夜风微凉,两人一前一后走在校园小路上,谁都没有说话。到了宿舍楼下,温知禾脱下风衣还给他:“真的很感谢您,徐先生。”
“叫我言舟就行。”徐言舟接过衣服,犹豫了一下,还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如果她们再找你麻烦,随时联系我。当然也可以联系警察或者我妈妈,她是名很好的老师。”
“……”温知禾没有接话,她伸手接过名片,上面写着“徐言舟,工程师”,下面是一串电话号码。她小心地将名片夹进课本里,再次道谢。
回到宿舍,室友们还没回来。温知禾锁上卫生间的门,对着镜子检查伤势——胳膊上有几处淤青,锁骨处被抓破了皮,头发也被扯掉了一小撮。她用冷水洗了把脸,看着镜子中狼狈的自己,眼眶突然红了。
“不能哭……”她小声对自己说,“要向姐姐学习,坚强一点。”
擦干脸,温知禾坐回书桌前,翻开物理笔记。明天还有小测,她不能落下。姐姐当年就是以全校第一的成绩考进B大的,她也要做到。离开这里,去B市,远离李梦琪她们……
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温知禾全神贯注地解题,仿佛这样就能忘记刚才的恐惧。偶尔,她的思绪会飘向那个叫徐言舟的男人——他手掌的温度,他皱眉时的样子,还有他毫不犹豫挡在她面前的身影……
窗外,一颗流星划过夜空。温知禾没有看见,但她心里己经埋下了一颗小小的种子,关于勇气,关于未来,也关于那个比她大了八、九岁的年轻工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