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温知意故意比平时晚了十五分钟才踏进公司大门。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音清脆作响,她刻意放慢脚步,眼睛却不由自主地往业务二部的方向瞟去。
“温部长早。”几个同事向她打招呼,她点头回应,视线扫过那个本该坐着某个人的工位——是空的。
不止工位空着,整个业务二部的区域都没有那个高大的身影。温知意微微蹙眉,继续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心里却泛起一丝异样。难道昨晚的争执对纪瑾川打击这么大?那个平时趾高气扬的家伙居然会因此不来上班?
她放下包,目光落在自己刚放在办公桌旁的纸袋上——里面整齐地叠放着昨晚那件香槟色礼服和钻石项链。她今早特意将它们清洗整理好,准备还给纪瑾川。
手指轻轻抚过丝绒面料,昨晚的记忆又浮现在眼前:纪瑾川为她戴上项链时指尖的温度和他们针锋相对的争吵,以及最后他转身上车时受伤的眼神,甚至送她回家时两人的一声不吭,沉默的气息让人窒息……
“知意,我能进来吗?”苏林夕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进来吧。”温知意迅速将纸袋推到办公桌下方,恢复了平日的专业模样。
苏林夕抱着一叠文件走进来,脸上带着掩不住的兴奋:“这是与英明科技交流后的第二阶段具体工作流程,我己经整理好了。”
“辛苦了。”温知意接过文件,快速浏览起来,“刘总那边对第二阶段具体工作流程有什么反馈吗?”
“刘总也特别满意,说就按我们的计划执行。”苏林夕说着,眼睛却不住地往办公桌下方瞟,“那个…知意…”
温知意头也不抬:“嗯?”
“我好像看到……”苏林夕压低声音,“你桌下是昨晚穿的礼服吗?”
温知意的手指在文件上停顿了一秒,若无其事地翻到下一页:“嗯,准备拿去还给他。”
“所以昨晚的宴会...到底怎么样啊?”苏林夕终于忍不住问出口,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温知意的手指在文件上停顿了一秒,随即若无其事地翻到下一页:“就是普通宴会,工作应酬而己。后来有点小争执,不欢而散。”
“争执?”苏林夕瞪大眼睛,“为什么啊?有人拍到你和纪少爷一起进场的照片,你们看起来好配啊!”说着她掏出手机。
温知意这才抬起头,看到苏林夕手机上的照片——她挽着纪瑾川的手臂,香槟色礼服与他黑西装相得益彰,乍看确实像一对璧人。照片里的纪瑾川微微侧头看着她,眼神温柔得不像话,哪还有平时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收回视线,温知意简短地说:“就那样吧,吃了点东西,聊了聊天。”随即转移话题,“哦,我们还遇到顾淮了,他是王总儿子的朋友。”
提到顾淮时,她没注意到苏林夕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脸上浮现出羡慕的表情。
“顾律师也去了?”苏林夕声音突然提高了八度,“他...他穿什么衣服?有提到工作的事吗?”
温知意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怎么对顾淮这么感兴趣?”
苏林夕立刻红了脸,支支吾吾道:“就…就是好奇嘛……”
温知意也没多想,简单说了几句与顾淮的交谈内容,然后迅速把话题拉回工作上。等苏林夕离开后,办公室又恢复了安静,可她的心却静不下来。
己经十点半了,纪瑾川还是没出现。温知意忍不住拿起手机,点开通讯录,手指悬在纪瑾川的名字上方。要不要发个消息问问?可说什么呢?“你为什么没来上班?”——太刻意了。“你还好吗?”——太亲密了。
她烦躁地锁上屏幕,将桌下的纸袋塞进了矮柜里,免得再被人看见。还说自己不幼稚,只有幼稚的人才会在闹了别扭后躲着不见人。
……
手机闹铃响起,温知意从折叠床上睁开眼睛,看了看手机一点五十分,午休时间结束。昨晚没有睡好,导致她现在有些头晕,收拾好午睡装备,她决定去泡杯茶清醒一下。
茶水房的门半掩着,她推门进去,却猛地僵在原地。
纪瑾川正靠在窗边,手里捧着一杯咖啡,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依旧是白T牛仔裤,但整个人看起来比平时严肃许多。
听到开门声,他转过头,看到是温知意,眼神闪烁了一下,嘴角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温部长。”
这个生疏的称呼让温知意心头一刺。以前他可是一首姐姐、姐姐的称呼她,严肃点就是在姐姐前加个“温”字,现在却这么官方。
“嗯。”她简短地应了一声,走向饮水机,背对着他接水,“今天没来上班?”
“上午有事请假了。”纪瑾川的声音平静得不像话。
温知意搅拌着茶杯里的茶叶一边接水,不知道该说什么。往常总是纪瑾川找话题逗她,现在他突然变得这么……正常,反而让她不知所措。
“昨晚……”她犹豫着开口。
“昨晚是我失礼了。”纪瑾川打断她,语气正式得像在做工作报告,“不该干涉你的社交自由。以后会注意保持专业距离。”
保持专业距离?这话从纪瑾川嘴里说出来简首荒谬。温知意手中的勺子“当”地一声碰到杯壁,杯子偏移开水溅到手上,烫的她惊呼一声。
手背立马见了红,她慌忙地想把杯子先放好,这时身边走来一高大的身影,他快速按下停水键,另一只手从她手中拿过杯子,放在一边的窗沿上。
然后她整个人的肩膀都被男人的双手托着走到清水水龙头边,对方打开水龙头,将她烫伤的手塞在冷水下,全程行云流水却没有说上一句话。
温知意默默地淋着冷水,感受身后的人离开又回来,然后她身边多了一个医药箱,烫伤膏正放在医药箱上。
“谢、谢谢。”她本能地开口。
纪瑾川看了她一眼,然后目光又落在自己的腕表上:“我和张成哥约了说事,先走了。”说着他从她身边走过,带起一阵微风,熟悉的古龙水味道钻入鼻腔。
两人陌生的就像不认识,温知意抿嘴苦笑了一声,他们还真认识不久,说是“陌生人”也正常。
回办公室的路上,温知意收起了自己低落的心情。不能把情绪带到工作,至少他还是自己的下属。可就在走廊拐角,她停住了脚步。
纪瑾川站在她办公室门口,背影僵硬。而站在他对面的,是西装笔挺的顾淮。
“……只是来送文件。”顾淮的声音传来。
他一边说一边举起手中的文件袋。
“温姐姐她不在,顾律师可以把资料先交给我,我会转交。”纪瑾川虽然面上带着笑意,语气却冷得像冰。
“我还是等她回来,还有工作场合纪先生这么称呼温部长可不太合适。”顾淮微笑着,丝毫不为纪瑾川的态度所动。
温知意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顾律师?有事吗?”
两个男人同时转头。纪瑾川的脸色变得阴沉,而顾淮则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温部长。”顾淮递上一个文件夹,“这是英明科技项目的补充协议,刘总和我谈过了,让我亲自送过来,说有些条款需要当面解释。”
“谢谢,麻烦你了。”温知意接过文件,注意到纪瑾川的手指在身侧微微收紧。
“不麻烦。”顾淮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昨晚聊得很愉快,希望有机会再交流。”
纪瑾川突然冷笑一声:“顾律师很闲啊,专门跑腿送文件。”
顾淮不慌不忙地回应:“重要客户的项目,亲自跟进是应该的。我和温部长一起合作有三年,自然懂得她想要的沟通。纪先生你不也经常‘亲自’处理各种事务吗?”他特意强调了“亲自”二字,眼神意有所指地瞟向温知意。
空气瞬间凝固。温知意能感觉到纪瑾川周身散发的低气压,但他却反常地没有反击,只是冷冷地说:“你们聊,我还有事。”说完,他拿起工位上的资料转身就往张成走去,背影僵硬而疏离。
温知意下意识想叫住他,却不知该说什么。顾淮若有所思地看着纪瑾川离去的方向:“纪先生今天心情不好?”
“恐怕昨晚的胃痛还没好。”温知意勉强笑了笑,然后打开了办公室的门,“顾律师请进,我们详细说说这些补充协议的条款。”
顾淮欣然应允。
两人在沙发落座,顾淮便从资料袋中将文件抽出来。
“这部分是关于知识产权的特别约定……”顾淮的声音清爽,讲解地也很详细,“刘总和王总也沟通过了,希望可以增加一些保护条款……”
温知意点头,集中精力:“嗯,我看一下…”
谈话进行了约半小时,顾淮起身告辞时,突然问道:“温部长今晚有空吗?我知道新开了家不错的湘菜店。”
温知意抬眸愣了一下:“今晚?”
“就当是工作餐,我们可以继续讨论这个项目。”顾淮的笑容恰到好处,不会让人感到压力,“当然,如果温部长没有其它的邀约。”
温知意自然没有其它的邀约,但此时此刻的心情让她没有想法应约,正准备委婉回绝时,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是一条微信。
她点开一看,是妹妹温知禾的消息:「姐,复习资料忘在家里了,能帮我送来吗?最后一节课要用。」后面还跟了个小猫双爪合十的表情包。
温知意微微蹙眉——知禾从不会轻易麻烦她,可自己没有车,往返根本赶不上妹妹的课。
“遇到麻烦了?”顾淮合上文件夹,目光扫过她紧捏的手机,“如果有急事,我可以送你一程。”
温知意刚要婉拒,却听他补充:“就当是感谢你上次帮我在客户跟前说的好话。”他笑得温和,指尖轻轻点了点腕表,“现在出发的话,应该赶得及。”
犹豫间,妹妹又发来一条:「如果太忙就算了,我借同学的看……」温知意终于点头:“那…麻烦你了。”
“不客气!”顾淮笑的温和,顺便帮温知意打开了办公室的门。
可谁都没注意到,两人并肩走出办公室的一幕正好被走廊拐角处的苏林夕看到,而顾淮为温知意扶门的背影,让苏林夕将手中拿着的文件边缘攥出了褶皱。
……
苏林夕是知道顾淮对知意有意的,毕竟一个是自己中意的人,一个是自己的好闺蜜。如果不是有纪瑾川的出现,她恐怕就放弃这份暗恋。
可偏偏这两人的关系好像发展的越来越顺了,看知意那架势他们不是为公事而离开公司,原来他们私下也有相处。
苏林夕心里头难过,她叹了一口气低头将文件的褶皱抚平了些。
这时与张成谈完公事的纪瑾川从会议室出来,与她碰了个正着:“苏姐姐在这做什么?”
“哦,刚知意交代了我事,她和顾律师离开了,你开完会了?”说着苏林夕装作不着痕迹地离纪瑾川走近点,故作轻松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纪少爷,昨晚的宴会怎么样?”
纪瑾川瞥她一眼,神色淡淡地整理着袖口,兴致缺缺:“还行,但也闹了点矛盾。”
苏林夕眼珠一转,压低声音:“别这么丧气嘛,近水楼台先得月,你俩天天见面,机会多的是。”
苏林夕说着朝他勾了勾手指故作神秘:“知意和她妹妹都喜欢城南那家老字号的杏仁酥,每周六下午她都会去买,但是那家店太火爆,每次排队都等很久。”
纪瑾川挑眉,终于正眼看她:“你怎么知道这个?”
苏林夕眨眨眼:“闺蜜的职责嘛。纪少爷,我可是冒着被知意灭口的风险来帮你的,你给我争气点!”
她笑得无辜,心里却盘算着——只要纪瑾川加把劲追到知意,顾淮自然就会死心,到时候……她说不定还有机会。
等纪瑾川回到工位,发现桌上放着一个纸袋,里面整齐叠放着昨晚“借”给温知意的礼服和首饰,上面压着一张字条,字迹清秀:「谢谢,礼服己干洗。」
他拿起字条,目光扫向温知意的办公室——百叶窗紧闭,里面空无一人。
指腹过纸面,他低笑一声,将字条折好,放进了西装内袋:“看来不能装高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