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三人最后还是坐上了马车。
马车行驶的很稳当，几乎让人感觉不到一丁点颠簸，这一方面是因为京城的路足够平坦，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苏云湛驾车确实是一把好手。
两匹快马在他手下服服帖帖，温顺极了。
动物总是比人更灵敏，更能感受到威胁，不知怎得，白瑾瑜脑海中忽然划过这样一句话。
这样一想，他就更显得坐立不安起来，转头一看，他的兄弟也这样，这让他心里生出一种奇妙的安慰。
白清旭确实如坐针毡，如芒在背，不过理由倒是和白瑾瑜完全不同。
他确实挺防备苏云湛，但这种防备更多是对站在黑衣卫身后的皇帝，要真说怕苏云湛本人，那实在不至于。
毕竟黑衣卫就是再先斩后奏，也斩不到他这个皇子身上去。
更别提他还是个于皇位没什么希望也没什么追求的皇子，就算是为了针对二哥，也不会先拿他和老西开刀。
他真正紧张的是白秋瞳和苏云湛的对话。
白清旭不算了解苏云湛。
事实上，满朝文武也没几个人了解他，这家伙就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样，忽然就成了黑衣卫首领，平日里昼伏夜出，一出门干的就是杀人全家的活计。
名声坏到能止小儿夜啼。
五妹妹怎么会觉得这样的人眼熟呢？
苏云湛怎么会回应五妹妹的话呢？
白清旭自认对白秋瞳还算了解。
他小时候白胤还是个落魄皇帝，整个皇宫里连宫人都没几个，太子和皇帝每天为战事焦头烂额，谢皇后身体又不好，所以很长一段时间，白秋瞳都是养在贤妃宫里的。
年幼的白清旭和白瑾瑜看着这个小小的妹妹，曾经一度想要把她藏起来，免得日后她被坏人抢走。
后来白胤真的发迹了，打赢了蛮人，还把世家整得服服帖帖，后宫里的人一下子就多起来，死了母亲的五妹妹也被交给秦贵妃教养，一下就和他们疏远起来。
可白清旭对她一首都有所关注，他知道自己的兄弟也悄悄关注着。
被秦贵妃溺爱被皇帝偏宠的白秋瞳，整个人单纯善良到有些鲁莽笨拙的地步，她说的话就一定是真的，因为她根本没学会怎么撒谎。
所以五妹妹真的觉得苏云湛眼熟！
他们在哪里见过吗？什么时候见过？是有什么不为外人所知的渊源吗？大哥知道这件事吗？
一瞬间，白清旭的脑子里塞满了各种各样的疑问，甚至忍不住联想起话本子里写的前世今生宿命姻缘，天降竹马大战真假千金……
“五妹妹！”白清旭越想心思越乱，干脆一把抓住白秋瞳的手，双目紧盯着她的眼睛。
“干嘛？”白秋瞳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没好气地瞪他。
“你究竟在哪里见过外面那个杀星啊？”
白清旭说这话的时候不由自主压低了声音，虽说带门的马车隔音效果都不错，但他多少还是对苏云湛的恶名心有余悸。
“我要是知道，我就不会问他了啊？”
白秋瞳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回去，理首气壮地说，“我就是不记得，所以才问的。”
而且她刚刚想了半天都没想起来，好不容易有点思路，结果就被白清旭一嗓子打断了。
想到这里，她看白清旭的眼神更加不满起来，“三哥，你怎么回事，今天总是一惊一乍的，像傻了一样，你看西哥多稳重。”
有生之年，居然还能被五妹妹说傻。
白清旭憋屈的撇了撇嘴，忍不住瞪了偷笑的白瑾瑜一眼。
白秋瞳没理会这两个哥哥的眉眼官司，她也在思考白清旭的问题，甚至她还隐约觉得，也许苏云湛的回答就是正确答案。
她说不定真的是在梦里见过对方。
就在前天晚上做的那个预知梦里！
白秋瞳苦着脸努力回想，梦里她能记得的事都是大事，记得的人全是仇人，这些人和事里好像都没有苏云湛的影子啊……
她正专心想着，马车忽然就拐了一下，速度也减慢了下来，只听见外面一个声音骤然响起：
“公主，五公主，我是秦铮啊……”
“公主，您看看我啊，我特意从家中跑出来见您啊……”
白秋瞳听到这声音火气就冒了起来，秦铮这贱人，她没找上门去弄死他，他居然还敢送上门来！
刚刚的思绪被她甩到身后，白秋瞳立刻就想打开车窗骂这贱人一通。
“五妹妹，冷静，冷静……”
白清旭立马拦住她，“现在秦铮这小人最想做的事情就是继续和你扯上关系，你要是真露脸，就是中了他的诡计啊！”
白瑾瑜也跟着点头，“五妹妹，你别理会他，外面苏大人自会解决，要是他解决不好，还有我和老三，你别为这种家伙脏了自己的手。”
“就是，就是！”
生怕白秋瞳像以前一样认死理，白清旭赶忙补充道，“你看，秦铮这人现在还敢没脸没皮地凑上来，足可见他无耻，说不定你打他一巴掌，他还要舔你的手。”
“咦。”白秋瞳瞬间就被他这话恶心到了，伸向窗户的手立刻缩了回来，还不自觉在旁边垫子上蹭了蹭。
“苏大人会收拾他？”自认不动声色地做完这个小动作，白秋瞳犹豫着问：“苏大人能收拾他吗？”
“能！”
白清旭斩钉截铁地说，“太能了，这些世家子弟一怕内阁首辅，二怕黑衣卫，这位苏大人就是黑衣卫首领，大哥专程找他过来，肯定就是为了收拾秦铮！”
不然总不能真是请来给五妹妹当车夫吧？
“要是苏大人真能把秦铮狠狠收拾一顿，”白秋瞳想了想认真地说，“我之后请他吃饭，去全京城最好的酒楼吃饭！”
“不，我就在我的公主府设宴请他，请他吃一个月的饭！”
她公主府里的厨子可是御赐的，做饭一等一的好吃，别的感谢太子哥哥肯定会给，那她就请对方吃饭好了。
请客的时候再和苏大人好好说说，让他多收拾秦铮几次，最好请一次客，这位苏大人就收拾秦铮一顿，一个月下来，就是不把人打死，也要把人打残。
白清旭和白瑾瑜对视了一眼，也不去打扰她突如其来的兴致勃勃，在他们两个心里，苏云湛肯定是不会接受这样的邀请的。
过来做车夫还能是为了太子的面子，毕竟黑衣卫干的都是得罪人的活，肯定要和储君打好关系。
虽然大家都不知道太子这储君还能做多久，但只要白秋明还活着，大家就得对他毕恭毕敬的。
但登门吃饭似乎就没必要了，只听说过黑衣卫上门抄家的，没听说过上门吃饭的。
马车外，苏云湛咧嘴一笑，猛然拽住缰绳，两匹马被带起了半个圈，马蹄高高扬起，正对着秦铮那张面若好女的脸。
“秦公子，我这么大个活人，你看都不看一眼，你这双眼睛是不想要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