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矢尖端闪烁着淬冷的寒星,那是北凉边军特制的三棱透甲锥,专破重甲、罡气,带着刺鼻的火油味道。
箭雨如幕!
死亡如雨!
面对这足以在瞬息间将一支万人重甲步卒射成刺猬的铁幕洪流,叶脩的脚下甚至没有移动分毫。
就在第一波最密集、杀伤最强的箭簇尖端距离他周身不足十丈的刹那,一声极其轻微,却又仿佛响彻在所有人灵魂深处的嗡鸣。
以叶脩所立之处为中心,一个绝对澄澈、不含任何杂质的气泡瞬间向外膨胀开来。
那气泡壁看似薄如蝉翼,流转着玄奥无极的清辉,仿佛一层由最纯净琉璃雕琢而成的屏障。
看似一触即碎,却又坚不可摧地横亘在这倾天箭雨之前!
噗!噗噗噗噗噗噗!
无数沉闷的撞击声汇成一片令人头皮炸裂的恐怖声响!
毁山灭城的精钢破甲箭矢撞上那层看似虚无的琉璃壁障,没有剧烈的爆炸,没有西溅的火花。
有的,只是绝望的碎裂。
箭头在接触壁障的瞬间便扭曲、凹陷、然后如同撞上磐石的朽木般,寸寸崩断。
那股毁灭性的前冲动能,如同泥牛入海,被那层薄壁无声地湮灭、吸收,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
只有叶脩青衫边缘,被自身那无形气场所带动的微风,轻轻拂动了一下。
那层澄澈的琉璃壁障仿佛拥有生命,随着叶脩的意志微微一颤。
嗡!
所有撞碎的箭矢残骸、崩飞的碎铁木屑,在壁障前骤然悬停,继而发出更加尖锐凄厉的倒卷破空声。
方向西北!
目标点将台!
碎箭残骸裹挟着比来时更迅猛,更恶毒的杀意,形成一场反向刮起的钢铁风暴。
这陡然的逆转快如电光石火!
“盾!!!”
点将台周围最精锐的亲卫营几乎在本能驱使下发出亡命的嘶吼。
一面面打磨得能照见人影的沉重塔盾被斜架在地上,在千钧一发之际堪堪构成了一道倾斜的铁壁防线。
叮叮当当!噼里啪啦!
密集如雨打芭蕉般的撞击声疯狂炸响!
碎箭残骸如同无数发狂的马蜂狠狠撞上塔盾!
沉重的塔盾在可怕的冲击力下剧烈震颤。
持盾的士兵双脚硬生生在青石地上犁出后退的痕迹,虎口迸裂,血染盾牌。
“护王爷!!!”
更多的亲卫悍不畏死地扑向徐骁前方。
噗嗤!噗嗤!
几声沉闷的利器入肉声在喧天的撞击声中微不可闻。
几块角度刁钻、未被挡住的锋利箭头残片,如同死神的獠牙,精准地贯穿了挡在徐骁身前的两名亲卫的咽喉。
滚烫的鲜血瞬间飚射喷溅在冰冷的点将台上,沾染了冰冷的王旗边缘。
徐骁的脸上也被溅上数点温热的血珠。
他纹丝不动,甚至眼珠都没有转动一下,只是死死盯着前方。
盯着那个青衫身影。
叶脩的食指缓缓抬起。
动作清晰、稳定、缓慢得近乎凝固了时间。
那根骨节分明的手指,指向点将台,指向那杆风中狂舞的黑色王纛,更指向纛下那个如山如岳的男人!
当手指完全抬起,指尖微微朝向天空的那一刻。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其万一的悸动,骤然笼罩了整个北凉城外的战场,
叶脩身前那片方圆数十丈的空间,没有气流狂卷,没有光华万丈,没有惊雷爆响。
只有一缕剑光!
指天的一瞬,仿佛整个战场的光线都扭曲了,被那只手吸纳过去。
没有刺目的光芒,没有狂暴的气流。
只有一线。
一线微弱得如同初春破开冻土的新芽,细若游丝的澄澈剑光。
它从那根指天的手指顶端蔓延而出,起初只有寸许长,透明得几乎看不见。
倏忽间,却在所有目睹之人的意识深处,骤然拉长!
剑光贯穿的距离超越了视觉的捕捉极限。
上一刻还在叶脩指尖吞吐。
下一刻!
那一线微不足道的澄澈剑痕,便己如同穿越了无垠虚空般,出现在北凉铁骑黑沉沉的军阵最前沿。
然后,无声无息地,划了过去。
噗!
轻微到几不可闻的声音响起,如同锋利无比的快刀切过最紧实的绸缎。
没有震天的轰鸣。
没有璀璨的爆炸。
没有想象中人仰马翻的惨烈景象。
当那道细如发丝的剑光切入那凝固如黑色磐石的玄甲洪流瞬间,时间仿佛被拉长了亿万倍。
剑光所过之处,空间本身荡开了一层层清晰可见的水纹涟漪。
涟漪波及的第一排北凉铁骑,那些以百炼精钢打造、能硬撼宗师罡气的厚重胸甲、肩甲、护心镜……甚至连同披甲的坐骑前半个身子,都如同被无上伟力抹过。
甲后的骑兵,脸上的狰狞、眼中的决绝、紧握刀枪的指节……在甲胄崩溃的同时,身体由坚实转为一种怪诞的半透明状,仿佛血肉骨骼都被瞬间剥离了存在的质感。
动作定格在冲锋的前一瞬,表情凝固在死亡降临的空白。
没有惨叫,没有挣扎,没有血肉横飞。
他们就那么突兀地静止着,保持着临死前的姿态,连同座下战马的半个残驱一起。
然后,在下一阵从戈壁深处吹来的凄风扫过时。
哗啦!
如同沙丘倾颓。
前排所有被空间涟漪波及的人与马,不分彼此,齐刷刷地化作一滩混着骨肉残渣与金属碎屑的暗红色齑粉,流淌、堆积在荒原冰冷坚硬的土地上。
一剑之威,画地成界!
一道清晰笔首、宽达数丈的通道,被那细丝般的剑光硬生生地犁了出来!
通道之内,空无一物,只有浸透泥土的暗红肉泥和金属颗粒混合物铺满了沟底。
通道两侧,是无数肢体完整、却如同泥塑石雕般僵首凝固在冲锋姿态的北凉士卒。
三万六千铁甲!
一剑而过!
前排尽成齑粉!
后方无数骑冲锋之势被硬生生阻止撞在一起!
整个北凉军阵,在这纯粹到令人窒息的剑道面前,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
那是一种绝对的切割。
一剑破甲三万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