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洗象那虚引的手势落定刹那,非金石交击,非洪钟大吕,而是一种天地脉络被骤然拨动的玄妙颤鸣!
武当七十二峰,万载沉眠的地脉突然苏醒,万千古峰深处响起龙吟般的共鸣,无数细碎的金色光点破开坚岩,自崖壁间、溪流底、松根下喷薄而出,化作千条万缕金色的星泉倒灌长天。
漫天金辉中,细碎的光点凝实、绽放!
一朵朵如钵盂、瓣脉流淌道纹的璀璨金莲凭空怒放。
金莲旋转,每一次莲瓣舒展闭合,便有玄奥空灵的大道伦音自然生出,或低沉如地脉龙吟,或清越如九天凤鸣,层层叠叠,交汇成一股蕴含天地法则的道韵长河,洗涤神魂,冲击着肉眼不可见的天地法理壁垒。
嗡!
更高的天穹深处,传来天门开启的恢宏声响。
亿万缕紫气、青霞、祥瑞云光如瀑奔流,在难以企及的九天之上交织、汇聚,一座恢弘、古老、由氤氲清气构筑的巨门虚影在浩荡仙光中缓缓浮现。
天门洞开,无形的通道贯穿九霄。
苍茫、浩大、纯粹到极致的真武气息自天门垂落。
这气息并非威压,而是法则,是根源,是支撑这方天地武道的根本意志。
如同亘古的苍龙睁开了眼,俯瞰人间战场。
那道横贯天地的真武玄光柱轰然垂落,带着亿万生灵祷祝的信念,带着地水风火重塑的法理,其势之沉,仿佛要把整片大地重新塑形!
洪洗象的身影在无量的光与音中飘渺起来。
他不再像是红尘中的一个道人,更像是承托了这方天地意志的枢纽,是沟通了上界与尘世的桥梁。
那柄被其虚空引动的古剑,此刻悬停在他身前。
剑身狭长,古朴至极,非金非石,剑脊上流淌着日月山河的原始烙印,剑锷处隐有各种星芒明灭。
握住剑柄的瞬间。
洪洗象周身那原本略显震荡的道韵瞬间沉凝稳固,与整座武当山,与九天垂落的真武玄光,乃至与那隐约的天门,都建立起一种无缺的共鸣。
他不再是洪洗象。
但他就是洪洗象。
“叶神捕,可识得此剑?”
洪洗象的声音响起,不再是此前的清越或寥廓,而是如同千百座铜钟同时震鸣,字字如天道箴言,引动法则共鸣,空间都为之簌簌抖动。
“剑名‘天斩’,”
叶脩指尖流转的琉璃寂灭意与漫天垂落的玄光无声湮灭,溅起点点法则的星火。
他眼神非但无惧,反而燃起冰焰般的锐芒,“吕洞玄斩人间之念,倒应了‘大道泛兮,其可左右’那句空话。”
他话语带着穿透道音轰鸣的冰冷讥诮。
洪洗象手握天斩,气息与天地共鸣浩瀚无穷。
他剑锋未动,脚下金莲道音便化作万千重无形剑气洪流,如天倾洪水般轰向叶脩:“道法自然,非空寂无情。太上之道,亦有雷霆之怒,真武荡魔之威。叶神捕以人间劫火为戾刃,固然快意,然烈火焚尽之后,又能留下什么?劫灰余烬,可有新生?”
“新芽自沃土中萌发,沃土自腐殖中化生。”
叶脩的声音在毁灭的洪流中,冰得像万载玄冰深处刮出的风。
周身琉璃光华乍然大盛,不再是域,而是化作一柄接天连地的无形巨剑,将那倾覆天地的金莲剑气洪流悍然中分。
“若无腐骨朽木为薪柴烧尽这陈腐之壤,何来沃土?”
他踏前半步,脚下被玄光凝固的空间寸寸冰裂破碎,“你只看到烈火焚烧,可曾见过那压在地火之上,扼杀一切的万钧岩盖?!若不劈开这天!若不烧尽这地!那被你称为‘新芽’的东西,千年万年亦只能在岩缝里苟延残喘,扭曲变形!”
“这便是你的‘道’?!”
洪洗象眸中清光震荡如湖海倒悬,身后天门震动,垂落的玄光更加狂暴,手中天斩古剑终于动了。
剑起无声。
一剑挥出,却仿佛将千万年沉积的武当道山重量、将九天垂落的玄黄气运、将众生祷祝的无尽意念……尽数凝聚于一道凝练到极致、薄如片羽却又重过星辰的灰蒙蒙剑光之上。
剑光轨迹所过之处。
空间无声塌陷为纯粹的黑洞。
时间被斩断流速。
万物流转停滞。
唯有剑,破灭一切法则!
“以劫灭求新生,强取天工造化,何异于饮鸩止渴?天心循环,自有其序。人道之苦,亦是天命磨砺。非绝境不可触生机,非沉沦无以知彼岸。”
天斩剑催发的破灭玄光引动真武之怒,如天罚般斩向叶脩眉心。
天地间只剩一道寂灭剑痕。
轰隆隆!
武当七十二峰中,数座低矮的山峦承受不住这超越了时空束缚的威压,自半腰处寸寸龟裂坍塌,巨石滚落如洪流。
真武殿顶无数瓦片同时爆碎,金粉剥落,露出发黑的椽子。
下方众人,除修为精深的老道七窍流血勉强站立外,余人皆跪伏于地,心神欲裂。
“哈哈哈……大道!何为大道?”
俞兴瑞须发皆张,眼眶被道韵反噬撕裂,血泪横流,指着头顶扭曲的天地法则,状若癫狂,“碎了!全都碎了!吕祖的剑也斩不断人心执念!洪师弟的道也抚不平人间戾气!我等苦修百载,修得是什么?修得是什么?!”
“咳……”
王小屏伏在冰冷的山岩上,身下血泊渐扩。
他艰难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瞳孔死死盯着天上那柄斩断一切的太初,脸上却扭曲出一个极其怪诞、悲凉至极的笑容。
他猛地咳出大口污血,嘶声惨笑:“……可斩得断人心里的……那座山吗?!叶脩……洪师弟……你们……都是执刀的囚徒……都是……哈哈……”
笑声戛然而止,他彻底昏死过去。
真武顶巅峰,那柄承载了天道伟力的天斩剑己斩至叶脩眉心三寸。
叶脩体内积蓄的琉璃寂灭意被那破灭一切的剑锋压缩到极致,几乎要崩裂反噬自身。
就在此时,叶脩眼中最后一丝属于“人”的情绪彻底消失了。
只余下绝对的、漠视万古的沉寂。
他不退反进!
迎着那斩断人间气运的一剑,抬起了空无一物的右手。
并指如剑。
“斩天,是为求生。”
叶脩的声音第一次清晰地在洪洗象元神深处响起,如同九天惊雷首接劈入泥丸宫。
“若这天意轮回,便是为尔等‘清静无为’者永享香火,为龙虎争锋者占据高位,而令众生为刍狗……那这轮回便是魔,这天道便是囚!”
他以指为剑,没有光华,没有气象,就这么平首地“点”向那破灭一切的天斩剑锋。
指尖所过之处,空气被硬生生剥开一层无形的虚无!
指剑点在天斩之上!
时间刹那凝固。
万物停顿在这一瞬。
真武顶上,金莲定格在绽放的刹那,垂落的玄光凝成实质的瀑布。
洪洗象瞳孔骤然收缩至针尖大小!
他感觉到手中的天斩剑在哀鸣,承载了无尽道法与气运的古剑,正在承受一种他无法理解的规则冲击。
包裹天斩剑的五百年道韵、真武玄光乃至凝聚的众生愿力,在这根看似平凡的手指接触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虚化、模糊,像被岁月急剧风蚀万年的岩画。
“咔嚓……”
第一道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裂纹,出现在太初古剑那无坚不摧的剑尖之上。
这道裂痕的出现,仿佛是某种根本性的坍塌开始。
洪洗象苦心维持,与天地意志共鸣的完美状态,猛然剧震!
噗!
一点暗金色,燃烧着道韵星火的血珠,毫无征兆地从洪洗象的眉心迸射而出,如同划破暮色的第一颗星,凄艳而悚然。
洪洗象道心出现了一丝裂痕!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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