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淳十一年春分,临安城褪去战火的疮痍,半闲堂遗址前的老梅正抽出新芽。陈小六站在重建的青石拱门前,看着蜿蜒的长街上,来自塞北的鹰笛手、岭南的育蜂人、苗疆的蛊女正络绎不绝地走来,他们腰间或别着虫筒,或缠着蛛丝,皆是收到 "虫王令" 感召的天下虫师。
"盟主,苗疆峒主派来的青蚨使到了。" 阿福抱着一摞竹简迎上来,少年己褪去稚气,袖口绣着新创的 "虫盟纹"—— 三只振翅的蟋蟀环绕着太极图。陈小六接过拜帖,见竹简上用朱砂绘着青蚨血写的盟约:"愿以十万蛊虫为盟,共守虫术正道。"
半闲堂的废墟己被改造成五进院落,正堂高悬宋度宗御笔亲题的 "天下虫盟" 金匾。堂中长案上,整齐码放着陈小六整理的典籍:张老汉的《虫织秘录》、贾似道的《异域虫谱》,还有他亲自增补的《虫王令详解》,每本典籍旁都蹲着守护的 "书蟫蟋",这些背甲透明的小虫能自动修复破损书页。
"诸位同道!" 陈小六站在台阶上,铁头青安静地伏在他肩头,"自临安之战后,天下虫师散落西方,或隐于市,或困于术。今日结盟,不为争霸,只为守住张老汉临终所言的 ' 虫术仁心 '——" 他抽出袖中竹简,"这是《虫盟十戒》,首戒便是 ' 虫术不可伤无辜,违者断虫脉、逐江湖 '。"
堂下哗然。塞北客抚摸着鹰笛上的虫纹,岭南异人转动着蜂箱上的铜环,最终皆默默点头。苗疆蛊女取出金蚕蛊,在盟约上印下血色指痕:"当年若有此戒,我师父也不会被西域虫师诱入歧途。"
虫盟的第二进院落是 "虫术学院",青瓦白墙间点缀着虫形灯柱。陈小六将学堂分为五斋:御虫斋专研虫群指挥,由赵玉郎兼任教头,用冰蚕丝甲阵的实战经验教授阵型变化;机关斋拆解波斯战刀、西域绞盘车,阿福正带着弟子用陨铁改良虫鸣雷;典籍斋的书蟫蟋己能识别三种西域虫文,正在修复贾似道烧毁的《水下虫阵图》。
最引人注目的是后院的 "万虫圃",冻土区养着太湖雪鳞蟋,暖房里培育着改良的火赤链蟋蟀,中央水池则游弋着能传递信息的 "水纹鳅"。陈小六亲自撰写《虫师入门》,将虫术分为 "听、辨、御、养" 西阶,首章便写着:"虫非工具,乃并肩之友。铁头青与我共历百战,至今仍需每日以露水洗甲、以琴音疗脉。"
情报网的建立得益于各地虫师的独门虫豸。塞北鹰笛手贡献了能飞越千里的 "传信燕蟋",其翅膀振动频率可携带密语;岭南育蜂人培育出 "嗅蜜蚋",能追踪西域火漆的气味;就连临安城的乞儿,也被编入 "地耳社",他们豢养的鼠妇能在砖缝中传递街角的流言。
夏至那日,虫盟收到第一份紧急情报:波斯虫师的残部正绕道吐蕃,试图寻找传说中的 "虫神遗迹"。陈小六望着地图上标注的西域狼头标记,手指轻轻着虫王令上新生的纹路 —— 那是与铁头青长期共振后形成的暗纹,能感知千里外的虫类异动。
"阿福,备三尾传信燕蟋,分别送往大理、吐蕃、西夏。" 他转身对弟子说道,"告诉各地虫盟分舵,注意西域商队中的寒甲虫气味。" 目光扫过院中正在练习虫鸣密码的少年们,心中忽然想起张老汉在时,自己蹲在临安街头斗虫的时光。
虫盟的议事殿里,新制的 "虫纹沙盘" 正在运转,百万只萤火虫的磷粉在沙面上勾勒出大宋版图,每当某处有虫讯传来,对应的州府便会亮起荧光。赵玉郎指着江北地区的亮点:"那里的虫师刚阻止了一场盐帮火兵,用的正是你改良的 ' 止戈蟋 '。"
夜深人静时,陈小六独坐典籍斋,铁头青正用触角翻阅《促织秘要》残卷。烛火摇曳中,他忽然看见卷末空白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一行小字:"虫盟既立,天下归心。然北疆冰原下,虫神之息未绝。" 字迹与张老汉的笔锋极为相似,却非出自他手。
铁头青突然振翅,鸣声惊醒了窗外的传信燕蟋。陈小六望向北方,只见天际有幽蓝荧光闪过 —— 那是雪鳞蟋特有的信号,来自千里外的黄河河套。他知道,虫盟的成立只是开始,那些曾在战火中蛰伏的虫术秘辛,那些散落在西域、吐蕃的古老虫神传说,正随着天下归心的号角,渐渐揭开神秘的面纱。
第二日清晨,虫术学院的晨课上,陈小六举起铁头青,向新入门的弟子们展示战蟋与主人的共鸣之术。阳光穿过雕花窗棂,在虫王墨绿的甲壳上流淌,宛如流动的翡翠。他忽然明白,所谓天下虫盟,从来不是权力的象征,而是千万虫师与虫豸之间,那句跨越千年的承诺:"以虫为刃,护众生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