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元六年,裴砚辞生于江南破败书香门第,祖父曾是举人,却因首言得罪权贵,遭构陷丢了功名,家族自此一蹶不振。
父亲体弱多病,靠着替人抄书勉强维持生计,母亲则每日纺纱织布补贴家用。七岁那年,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席卷县城,双亲在半月内相继离世,只留下年幼的裴砚辞在灵堂前抱着父亲未写完的诗稿,哭得声嘶力竭。
孤苦无依的他被远房叔父收留,却沦为家中杂役。白天要在田间劳作、伺候叔婶一家,夜晚蜷缩在柴房,借着微弱月光苦读父亲留下的残卷。
叔父常以“读书无用”为由克扣笔墨,他便用树枝在沙地上练字,撕下废旧账簿抄写文章。寒冬腊月,手指冻得失去知觉,仍在破窗下背诵典籍。
十六岁那年,县试在即,叔父却将他的应试盘缠拿去赌博。裴砚辞跪在祠堂求了整夜,终于换来邻村老秀才的资助。赶考途中,他背着装满冷硬干粮的布包,徒步百里,饿了啃路边野果,困了就借宿破庙。
考场上,他攥着被雨水浸软的毛笔,将半生苦难化作锦绣文章,以县试榜首的成绩震惊众人。
启元二十六年,裴砚辞无力继续科考,却被丞相相中,丞相惜才,将他招为书童伴自己的嫡女槿夏读书。
丞相府九曲回廊间,裴砚辞捧着一摞古籍匆匆而过,墨香混着檐角紫藤的甜腻扑面而来。自槿玉衍将他从县试榜首的人群中挑出来那日起,这般馥郁的光景己持续了三月有余。
他低头避开廊下嬉闹的丫鬟,素色衣角扫过鎏金铜鼎,惊起几缕青烟,恍惚间竟像是从前柴房里不灭的烛火。
"裴公子!"清脆唤声惊散思绪。槿夏提着月白襦裙追来,鬓边珍珠步摇随着跑动轻颤,"父亲新得了本前朝策论,说是要与你共赏。"少女脸颊绯红,递书时指尖若有若无擦过他掌心,裴砚辞慌忙后退半步,书册险些散落。
这己然不是第一次。自入府以来,槿夏总以课业为由寻他,从诗词品鉴到经史疑难,每次都要将暮色等成烛火。
裴砚辞只当是千金小姐好奇寒门学子的经历,耐心解惑时总垂眸望着青砖缝里的苔痕——那些在泥泞里挣扎求生的岁月,怎好与这锦绣堆里的人儿言说?
深夜的书房,裴砚辞就着宫灯校勘典籍。忽听得窗棂轻响,槿夏裹着狐裘闪身而入,发间还沾着未化的雪粒:"偷偷溜出来的,莫要声张。”
她将食盒推到案前,桂花糕的甜香漫过陈旧的书卷气,"看你总在熬夜,当心伤了身子。"
裴砚辞望着少女殷切的目光,喉间发紧。记忆突然闪回灾年,他在破庙蜷缩发抖时,也曾有人递来半块冷硬的馒头。那时的善意是救命稻草,此刻的关怀却让他如履薄冰。
他强作镇定地推开食盒:"姑娘千金之躯,不该深夜犯险,传出去于名声有损。"
槿夏怔在原地,烛光在她眼底碎成星子。裴砚辞不敢多看,低头将砚台里冻住的墨块敲碎,碎冰溅在素纸上,洇出深色的涟漪。他不知,少女转身时落下的泪,比这冬夜的雪更凉;更不知,自己日益挺拔的脊梁,早己成为深闺里最执着的春藤。
少女的暗恋轰轰烈烈,却没让裴砚辞有多大的影响。
同年,裴砚辞遇到了一个特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