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枭”商队告别了那个小部落,重新汇入北上的商道。
有了明确的目的地,整个团队的行动方向变得无比清晰。他们不再是茫然地探索,而是在进行一次目标明确的、长途的武装侦察。
越是向北,靠近阴山山脉,他们遇到的突厥部队就越多,而这些部队展现出的精神面貌,也越是让李义和他的团队心惊。
这天下午,他们的商队被一队正在执行清剿任务的突厥骑兵拦了下来。这支百人队的领队,是一名眼神锐利如鹰的突厥千夫长。他没有像寻常的草原人那样咋咋呼呼,而是用一种冰冷的、审视的目光,仔细地盘查着李义的通关文牒和货物。
他的士兵们,则沉默地立马在商队两侧,队形整齐,不动如山,手中的弯刀和弓箭,都保养得极好,泛着令人不安的寒光。
李义用他那无可挑剔的商人口吻和演技,与对方周旋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在不经意间送出了一小袋同样珍贵的食盐后,对方才挥手放行。
当这支纪律严明的骑兵队消失在远方后,李义立刻回到了车队中央那辆最宽大的马车旁,脸色无比凝重。
车帘被掀开,躺在里面养伤的老狼问道:“怎么样?”
“很强。”李义沉声说道,然后将自己刚才的观察,以及与那位千夫长的对话,都详细地复述了一遍。
老狼静静地听着,原本因为伤痛而有些萎靡的眼神,逐渐变得锐利起来。
他分析道:“老板,听你这么说,他们每个人的盔甲和武器制式统一,连磨损都一样。这说明,他们是在极短的时间内,用同一种标准,被武装和训练出来的。这听起来,就像咱们以前在基地里,看教官训练新兵一样。”
李义点了点头:“没错。而且,那个千夫长,他盘问我的时候,问的不是货物的价值,而是我们沿途看到的唐军动向和地理环境。他在搜集军事情报。夜鸦,己经把这些骄傲的战士,彻底变成了懂得思考和分析的现代军人。”
这个发现,让所有人都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两天后,他们终于抵达了“黑沙口”河谷的外围。
当他们登上附近一处高坡,看清下方那座“战时王庭”的全貌时,即便是早己做好了心理准备,所有人还是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根本不是一个游牧民族的王庭,这分明是一座建立在草原之上的、等级森严的战争城市!
整个营地,以中央那顶最为巨大的、由黄金装饰的“可汗金帐”为中心,呈一个完美的圆形向外扩散。一圈圈的营帐,按照严格的规划排列,中间留出了足以让大队骑兵通行的宽阔通道。高大的木制瞭望塔,如同沉默的巨人,矗立在营地的每一个角落。一队队盔甲精良的巡逻兵,以固定的节奏,在营地内外来回穿行,目光警惕而冷漠。
在金帐的旁边,还有一座同样巨大,但通体漆黑,没有任何装饰的毡帐,显得格格不-入,却又散发着一种比可汗金帐更令人敬畏的、森然的威严。所有巡逻的士兵,在经过那座黑帐时,都会下意识地加快脚步,不敢多看一眼。
那里,无疑就是夜鸦的指挥中心。
一种冰冷的、秩序井然的、属于现代军事基地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夜枭”商队作为一支手续齐全的“西域商队”,在经过了三道关卡的严格盘查之后,被允许进入了营地最外围的“贸易区”。
安顿好车马之后,李义带着伪装成他文弱跟班的沈浪,两人登上了一处高坡,遥遥地望着营地最中心、那座被重兵里三层外三层保护着的、巨大的可汗金帐和旁边的黑帐。
李义缓缓地放下了望远镜,声音干涩。
“我们想潜入的,不是一个部落营地。”
沈浪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千钧的重量,他接过了后半句话。
“是一座活的、会呼吸的、而且滴水不漏的战争堡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