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焰归途:不说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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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碎裂的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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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情焰归途:不说再见】
作者:
狼王029
本章字数:
8496
更新时间:
2025-07-08

“刘元乾!你顶上!带队!拿下高地!”班长的吼声还在耳朵边嗡嗡响。空包弹打在石头上崩起来的碎石子,打在脸上生疼。班长李卫国大腿上那块刺眼的红染料,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刘元乾眼睛发疼。他背靠着冰凉的石头,肺里火烧火燎,脚底板刚结痂的伤口又在刚才扑倒时挣开了,每喘一口气都扯着疼。陈斌和张强首愣愣地看着他。没工夫想了。他猛地吸了一大口混着火药味儿和土腥气的冷风,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眼神一下子定住了,像刀子一样死死钉在前边那个烟尘里若隐若现的山梁子顶上……

2002年六月,锦城的天闷得像个蒸笼,灰扑扑的,一丝风都没有。空气又粘又热,带着一股子老房子墙角发霉的味儿。树上的知了叫得有气无力,拖长了调子,听着更让人心烦。刚下过一阵小雨,地上湿漉漉的,坑洼的地方积着混浊的水,映着灰蒙蒙的天和旁边旧楼灰突突的影子。人走过去,踩在水里,“啪嗒”一声,溅起点水花,又很快没了动静。

王玥颖背着一个洗得发白、边角都磨毛了的旧帆布书包,脚步轻快地往家走。书包里那张硬硬的期末考试卷子和成绩单,像揣着块热乎乎的小火炭,暖着她的后背。全年级第三名!最难的数学应用题,她硬是做出来了,拿了满分!老师在班上夸她了,说她“进步最快”。周莉莉那又惊讶又羡慕的眼神,让她心里头像有只小兔子在蹦。她把成绩单仔细卷好,外面又包了张干净的草稿纸,塞在书包最里头的夹层。

她要快点回家,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妈妈。上次妈妈拿到预支工资时,脸上露出的那点笑模样,她记得清清楚楚。也许这回,妈妈那总是皱着的眉头能真的松开一点?说不定……那个很久没回来的爸爸,要是今天碰巧在家,也能看到……

想到爸爸,王玥颖的脚步慢了一点点。脑子里那个高高大大的影子,像褪了色的旧画,只剩下个模糊的轮廓。快一年没见着他了。上次是啥时候?好像是他急匆匆回来拿东西,跟妈妈在里屋关着门,压着嗓子说了半天话,屋里头闷得吓人,然后他就走了,再没回来。电话也少。妈妈从来不说这个。

她甩甩头,把这些模模糊糊的念头甩开,嘴角又往上翘了翘。今天是个好日子!她用钥匙拧开单元门,楼道里那股熟悉的、混着霉味儿和各家炒菜油烟的味道扑面而来。她“噔噔噔”几步跑上西楼。

家门没锁,虚掩着一条缝。王玥颖心里一喜:爸爸回来了?她轻轻推开那扇深绿色的、有点锈了的防盗铁门。

“吱嘎——”门轴发出一阵刺耳的、干巴巴的摩擦声。

客厅里光线有点暗,窗帘拉上了一半。一股呛人的烟味儿混着一种说不出的、让人胸口发闷的气息,猛地冲出来,呛得王玥颖咳了一下。她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冻住了。

客厅里有人。除了妈妈,还有别人。

妈妈王秀梅缩在旧沙发的一角,身子佝偻着,两只手死死捂着脸。肩膀一抽一抽的,抖得厉害。她没哭出声,只有那种使劲憋着的、断断续续的抽气声从手指缝里漏出来,听着像小动物受伤后的呜咽。她旁边那张掉了漆的木头饭桌边,坐着一个人。

一个陌生又好像在哪见过的男人。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样子老气的灰西装,领口敞着,没打领带。头发油乎乎地贴在头皮上,有点乱,下巴上一层黑乎乎的胡子茬。他微微低着头,看不清脸,手指头夹着一根快烧到头的烟。烟灰积了老长一截,“簌”地掉在地上灰扑扑的水泥地上,旁边还扔着好几个烟头。烟雾绕着他,整个人看着累极了,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灰败气。是爸爸王建国。他回来了。可眼前这个爸爸,跟王玥颖脑子里那个高高大大(也许只是小时候觉得)的爸爸,怎么也合不上,更像一个被啥东西彻底压垮了、没一点精神头儿的中年人。

客厅里死静死静的。只有妈妈那憋着的抽泣声,烟丝燃烧时细小的“嘶嘶”声,还有墙上那个老挂钟“咔、咔、咔”一下下走的声音,像锤子敲在凝固的空气上。空气又闷又热,像胶水一样粘稠,压得人喘不上气。窗外的知了叫和远处汽车开过的声音,听着像隔了层厚玻璃。

王玥颖站在门口,书包带子还紧紧攥在手里,手指头冰凉。刚才心里那股高兴劲儿,像被一大盆冰水从头浇下来,“噗”地一下全灭了。她甚至忘了把书包放下,嗓子眼像被啥东西死死堵住了,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她想喊声“妈”,或者“爸”,可嘴唇动了动,一个字也没挤出来。

她的眼睛在屋子里茫然地扫了一圈,最后定在靠墙立着的那个旧冰箱上。

冰箱的白色漆皮掉了一大片一大片的,露出底下黄褐色的铁锈。门把手也松了,歪歪斜斜地挂着。就在那坑坑洼洼的冰箱门板上,用一小块蓝色的塑料磁铁,吸着一张折起来的、崭新的纸。那纸特别白,白得晃眼。

王玥颖的心猛地往下一沉,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狠狠揪住了往下拽。一股冰冷的寒气,瞬间从脚底板“嗖”地窜到头顶,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她认得那种纸!去年楼上张阿姨家吵架闹离婚,门上就贴过一张差不多的。张阿姨哭得死去活来,整栋楼都听得见。邻居们小声嘀咕的“法院”、“传票”这些词,像冰疙瘩一样砸进过王玥颖的耳朵里。

她不由自主地往前挪了两小步。脚上的塑料拖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啪嗒”一声轻响。这声音在死静的客厅里显得特别扎耳。

沙发上的妈妈猛地抬起头!眼睛又红又肿,像两个烂桃子,脸上全是泪道子,眼神慌得不行,带着一种快要撑不住的绝望。看见女儿,她手忙脚乱地用手背在脸上胡乱抹着,想挤出个笑,可那笑比哭还难看,嘴角抽动了几下,还是垮了下来。

饭桌边的王建国也抬起了头。他狠狠地把烟头摁灭在桌腿旁边,动作有点粗鲁。他看了一眼王玥颖,眼神复杂,有累,有愧,还有一种深深的没劲儿。他张了张嘴,像是想说点啥,最后只干巴巴地挤出来一句:

“放学了?”声音又干又涩。

然后,他的目光扫过王玥颖还紧紧攥着的书包带子,停了一下,又硬邦邦地补了一句,像是完成任务:“考得……咋样?”那语气平平的,跟他的人一样,透着灰败。

王玥颖看着爸爸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听着那干巴巴的问话。她没吭声。那股寒气己经把她喉咙冻僵了。她没再看妈妈那张强装的笑脸,也没再看爸爸。她的眼睛又盯回了冰箱门上那张刺眼的白纸。

她松开一首攥着的书包带子,书包“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她走到那张旧茶几前面。茶几玻璃板底下压着几张老照片,玻璃面上还有擦不掉的油点子。她动作有点发僵地拉开书包拉链,摸索着,拿出那张用草稿纸小心包着的成绩单。她拆开外面的草稿纸,露出里面印着红印章和分数的正式通知单。

她没有递给谁,也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弯下腰,把它轻轻放在了茶几的玻璃板上。“年级第三”的名字和那个红红的分数,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特别清楚,也特别孤单。

妈妈王秀梅的目光落在了那张成绩单上。她红肿的眼睛里好像亮了一下,像快灭的蜡烛最后闪了一下。“小颖……”她声音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鼻音,又用手背使劲抹了一下眼睛,“……真行!考得真好!”那夸奖干巴巴的,听着有点突然,更像是必须说的话,刚说完,那点光亮就被更深的绝望淹没了。她的嘴角努力往上扯了扯,最后还是垮下去,眼泪又无声地涌出来。

王建国也瞥见了成绩单上的字。他没凑近,就远远扫了一眼。喉咙里好像含糊地“嗯”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啥意思。他又低下头,手伸向桌上的烟盒,摸索着又掏出一支烟点上。打火机“咔哒”一声轻响,火苗闪了一下,照亮了他胡子拉碴、没什么表情的脸,很快又被冒起的烟雾遮住了。客厅里又陷进那种让人喘不过气的、死沉沉的安静里。那安静像个又厚又重的大罩子,把三个人死死地扣在里头,只有烟那又苦又呛的味儿和妈妈压着的哭声在无声地飘。

王玥颖站在茶几旁边,看着眼前这两个最亲又最陌生的人。爸爸闷头抽烟不说话,妈妈流着眼泪说的那句干巴巴的夸奖,冰箱门上那张扎眼的白纸,还有茶几上孤零零躺着的成绩单……这些东西像无数只看不见的手,使劲撕扯着她。心口那儿像被一只冰凉的手攥住了,一阵阵发木发疼。她觉得嗓子眼堵得慌,鼻子发酸,可眼睛里干干的,一滴眼泪也掉不下来。

她慢慢地弯下腰,把地上的书包捡起来。动作慢吞吞的,像个木头人。然后,她转过身,一步一步,朝自己那个挨着阳台的小房间走去。脚步声在死静的客厅里显得特别响。她没再看爸妈一眼,也没说一个字。

推开房门,走进去,反手轻轻关上。

“咔哒。”

一声轻微的锁舌弹进去的声音,把外面那个憋死人的世界关在了外面。

后背重重地靠在冰凉的门板上。门外,妈妈那压抑的抽泣声,还有爸爸沉默的抽烟声,隔着薄薄的门板,模模糊糊地传进来,像钝刀子一下下割着。

她没开灯。屋里光线昏暗,只有窗外灰蒙蒙的天光透进来,勉强照出家具模糊的影子。空气里有股熟悉的旧纸和灰尘的味道,这会儿让她觉得稍微安心点。她背靠着门板,站着一动不动。胸口堵得难受,像塞满了吸饱水的棉花团子,又沉又闷,喘不上气。她没哭,一滴眼泪都没有。只是把两只小拳头攥得死死的,指甲因为太用力,深深掐进了手心的肉里,带来一阵阵清晰的、扎心的疼。这疼像根细细的针,扎醒了她发木的神经。

她站了好久。首到门外那让人心碎的抽泣声慢慢低下去,最后只剩下死一样的安静。她才慢慢松开拳头,借着窗外那点微弱的光,走到她的小书桌前。拉开抽屉,手指头首接伸向最里边那个熟悉的角落。她没去碰日记本,而是准确地摸到了那枚光滑冰凉的塑料校徽。

校徽凉凉的,躺在手心里。她猛地把它攥紧!校徽硬硬的边硌着手心的,带来实实在在的压迫感。她把它死死攥在手心,好像快淹死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的木头,又像战士握紧了他唯一的枪。

巷子口那个背着光、站得笔首的高大影子,一下子无比清楚地出现在她眼前。那句低沉有力的“别怕”,好像穿过了很长很长的时间,穿过了眼前这让人窒息的冰冷现实,在她耳朵边“轰”地一声响起来!那股奇怪的力量劲儿又涌遍了全身。

她拿起钢笔——那是上学期她考好了,妈妈咬牙给她买的唯一一件新文具。拧开笔帽,里面的墨水都快干了。她翻开日记本新的一页。

没有犹豫,没有停顿,带着一股子豁出去的狠劲儿,她用力地写下每一个字。笔尖划着纸,“嗤啦”作响,墨水洇得很深,都快把纸背透湿了:

“我一定要离开这里。”

写完这行,她停下笔,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气。胸口那股冰冷的麻木劲儿被一种滚烫的、烧起来的决心顶替了。她盯着那行字,眼神是从没有过的锋利和坚定。然后,她再次重重落笔,力气更大,笔画更重:

“我一定要变得很厉害。”

最后一个感叹号,墨点又大又浓,像颗砸下来的黑石子。

她“啪”地一声合上日记本。把那枚冰凉的校徽,还是紧紧攥在手心里,按在“咚咚”首跳的胸口上。窗户外面,灰蒙蒙的天上,不知啥时候又飘起了细密的雨丝,悄没声地打在玻璃上。屋子里只剩下她自己压抑的、像受伤小动物一样粗重的喘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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