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的手指在袖中着玉牌，斐波那契数列的刻痕硌得生疼。他站在金銮殿的蟠龙柱旁，看着殿外飘落的雪花在朱红宫墙上积了薄薄一层。昨夜文渊阁密道里的齿轮声仿佛还在耳边回响，那盏青铜仙鹤灯诡异的绿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宣——林墨觐见！"
尖利的唱名声刺破晨雾。林墨整了整新换的青色官服，迈过足有半尺高的门槛时，发现金砖地面上用银线嵌着繁复的星图。他下意识停住脚步，认出那是经过变形的黄道十二宫。
"爱卿对星象也有研究？"
萧景琰的声音从九阶玉台之上传来。皇帝今日未着龙袍，反而穿了件玄色窄袖常服，腰间悬着的却不是玉佩，而是一把鎏金钥匙。林墨抬头时，正对上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昨夜在文渊阁，就是这双眼睛看穿了他写在纸上的微分方程。
"臣只是觉得这星图画得精妙。"林墨躬身行礼，余光瞥见两侧文武百官中，有个白袍人影格外醒目——沈砚正用算盘珠在掌心划着什么图案。
萧景琰突然拍案，惊得侍立的太监差点摔了拂尘："北燕使节三日后抵京，诸位爱卿可有对策？"他指尖轻叩御案，那声音竟与文渊阁密道里的齿轮转动声有几分相似。
兵部尚书出列时，腰间玉带钩撞得叮当作响："黑水河冰层厚度己测算完毕，若北燕敢轻举妄动..."
"冰层数据是这位林爱卿算的。"萧景琰突然打断，满朝文武的目光顿时如箭矢般射来。林墨感到后背渗出冷汗，那些目光里藏着太多他读不懂的东西——忌惮、猜疑，还有几道近乎狂热的注视。
户部侍郎突然冷笑："听闻林大人精通'天机算术'，不知可会算账？"他袖中滑出一本册子，"北燕去年进贡的三千匹战马，账目似乎有些蹊跷..."
林墨接过账册时，闻到一股淡淡的硫磺味。翻开泛黄的纸页，瞳孔骤然收缩——这根本不是古代的西柱记账法，而是标准的复式记账，每页右下角还印着极小的阿拉伯数字页码。
"这是..."他险些脱口而出"威尼斯簿记法"，急忙改口道："此账目暗合《周礼》中的'九贡之法'，但第三页与第七页的勾稽关系有误。"手指点在两个数字上，"若将盐税盈余计入马价，总数正好相差纹银西百八十两。"
殿中突然安静得能听见铜漏滴水声。沈砚的算盘珠啪地一响，林墨这才发现他竟是在用算盘打二进制——那串0101的排列组合，分明是ASCII码的基础模式。
萧景琰突然起身，玄色衣摆扫过御案上的星盘："林爱卿既然能一眼看穿北燕的账目把戏..."他走下玉阶，靴底碾过银线镶嵌的北斗七星，"不如说说我朝眼下最大的隐患是什么？"
林墨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昨夜在文渊阁发现的蒸汽机图纸、今晨入宫时看到的改良水车模型、还有此刻沈砚手中那诡异的算盘——这座皇宫里藏着太多超越时代的秘密。他深吸一口气："臣以为，隐患不在北燕，而在江南。"
"哦？"萧景琰停在距他三步之遥处，腰间钥匙轻轻晃动。
"去岁江南织造局上报的产量，与生丝收购量对不上。"林墨故意说得很慢，观察着皇帝的反应，"若按每台织机每日织三尺计算，至少有两百台织机未登记在册。"
沈砚突然咳嗽一声，算盘上多了一颗血红算珠。林墨心头一跳——那根本不是算珠，而是一枚打磨光滑的红宝石，形状与他玉牌上的∞符号一模一样。
"有意思。"萧景琰突然转身，"退朝后随朕去司天监。"他解下腰间钥匙抛给林墨，"先看看这个。"
鎏金钥匙入手冰凉，林墨却像被烫到般差点脱手——钥匙柄上刻着精细的螺纹，与他现代用的十字螺丝刀分毫不差。更惊人的是钥匙齿部形状，那分明是高级防盗锁的蛇形槽设计。
退朝的钟声响起时，林墨发现自己的官服后背己经湿透。沈砚经过他身边时，算盘珠突然散落一地。弯腰去捡时，这位银袍官员用极低的声音道："子时三刻，鹤灯会灭。"
林墨僵在原地。昨夜密道图纸上的字迹、今晨沈砚的算盘密码、还有此刻的暗号——这座皇宫里似乎藏着另一个"穿越者"，而且很可能与三十年前被灭门的天机阁有关。
"愣着做什么？"萧景琰的声音从侧殿传来。林墨抬头，看见皇帝站在一幅巨大的《坤舆万国全图》前，手指正点在南美洲的位置——那里用朱笔画了个醒目的∞符号。
"陛下，这地图..."
"万历十二年，利玛窦所献。"萧景琰突然用指甲刮开地图一角，露出底下更精细的版图，"但朕更喜欢天机阁修订的版本。"他转向林墨，嘴角勾起危险的弧度，"比如这里——"
皇帝的手指划过一片陌生海域，林墨的血液瞬间凝固。那片本该空白的海域上，赫然标注着"夏威夷群岛"，而岛屿轮廓与他记忆中的谷歌地图几乎分毫不差。
"现在，"萧景琰抽出一卷竹简，"告诉朕你真正的师承。"展开的竹简上密密麻麻刻着微积分公式，最下方是一行小楷：景琰三年，天机阁主林氏制。
林墨的玉牌突然发烫，∞符号在掌心亮起幽蓝的光。他望着竹简上那个与自己同姓的"林氏"，忽然明白了青铜仙鹤灯为何会对他产生反应——三十年前被灭门的天机阁主，很可能也是个穿越者。
而且，极可能是他的先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