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啊!啊!啊!”
刘秀猛地仰头发出几下不似人声的咆哮,身体如同挣脱了无形枷锁般向上弓起,僵硬麻痹的肢体瞬间恢复了知觉。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如同决堤的洪流,疯狂冲刷着西肢百骸。肩头的箭伤在腊油酸雾的侵蚀下不再剧痛,反而传来一种诡异的,如同被淬火锻造般的沉凝感。伤口边缘的铁锈色硬痂,在闪电的映照下,竟隐隐流动着暗金色的金属光泽。
就在这力量爆发的巅峰。
“嗡……”
他手中那片托着还剩余一个猪儿粑的芭蕉叶,毫无征兆地剧烈震颤起来。叶片表面那些原本普通的脉络,在闪电惨白的光芒与刘秀体内爆发力量的共同刺激下,骤然亮起有如同熔融青铜般刺目的金红色光芒。
光芒沿着叶脉的走向,迅速汇聚流淌,眨眼之间勾勒出一幅巨大繁复,且充满了无尽威严神秘的图腾,青铜神树,赫然在芭蕉叶表面显现出来!神树主干虬结如龙,枝桠伸展如剑,九只振翅欲飞的神鸟栖息枝头,散发出镇压八荒六合的磅礴气势。
神树图腾显现的瞬间,
“轰!”
一股更加庞大,更加凝练,仿佛充满了无尽守护意志的精神威压,从图腾中轰然迸发。仿佛骤醒的远古巨神,狠狠撞入刘秀的脑海。
无数的杂乱的画面,声音和信息,仿佛决堤的洪水般疯狂汹涌。
翻滚的熔岩之海,断裂的擎天巨柱,还有无数巨大到超越想象的骸骨在火海中沉浮,不断堆积着,又不断溶解,共同构筑成一个由白骨与熔岩组成的庞大骸骨祭坛。祭坛顶端之上,巨大的龙影仿佛在烈焰中哀嚎崩解,镉红的血如同瀑布般浇灌在骸骨祭坛之上。
西海!远古西海龙族焚身之地!无尽的龙魄残响怨念被封印于骸骨祭坛深处。
祭坛基座!那片由龙王指骨熔铸而成的,仿佛玉质化的巨大骨板边缘,一道难以察觉的细微裂痕,正在缓缓蔓延,粘稠不化的暗红色的龙怨正从裂痕中地渗出。
芭蕉叶上显现的青铜神树图腾,其根系竟然就深深地扎在那道裂痕之中,枝桠伸展着,如同最坚固的枷锁,镇压着源源不断涌出的龙怨。
画面破碎,刘秀浑身剧震,仿佛再次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一大口混合着内脏碎片的浊血狂喷而出。
刘秀死死攥着那片光芒流转的芭蕉叶,指节因过度用力而青白,那双爆发着狂热的眼眸,此刻早己被无尽的惊骇和沉重彻底占据!
龙渊!祭坛!镇压!
这看似普通的猪儿粑……这芭蕉叶上的神树图腾……竟关联着如此惊天动地的秘密!
“噗通!”
老妪枯瘦的身体晃了晃,无力地瘫倒在冰冷的泥地上。她脸上的血色褪尽,气息微弱如同游丝,仿佛刚才催动芭蕉叶图腾耗尽了她所有的生机。唯有那双浑浊的眼睛,依旧死死盯着刘秀,眼神里充满了无尽的悲悯与一丝……如释重负的解脱。
“龙脉……有隙……怨气……渗了……”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如同风中的残烛,“这猪儿粑……是堵缝的……泥……也是……引路的……灯……”
她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指向刘秀手中那片光芒渐渐黯淡的芭蕉叶,又艰难地移向庙外那片吞噬了追兵,在暴雨中翻滚的泥泞山道。
“你……食了……这……龙眼玉脂……便是……新的……守门人……”
老妪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消散在狂暴的风雨声中……她的头缓缓垂下,气息彻底断绝,佝偻的身体在冰冷的泥地上迅速变得僵硬,如同一段被岁月彻底风化的枯木。
刘秀僵立在原地。
手中的芭蕉叶光芒彻底熄灭,重新变回一片边缘焦卷的普通叶子,唯有叶面上残留的,那仿佛被无形刻刀烙印下的神树图腾,提示着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切并非幻觉。
庙外,暴雨依旧倾盆。泥泞的山道仿佛是巨兽的胃袋,早己将所有的杀戮痕迹吞噬殆尽,黑暗中只剩下淅沥不绝的雨声。
冰冷的猪儿粑,恍若滚烫的烙印和沉重的枷锁,意识深处亦被那由白骨与熔岩构筑的镇压着滔天龙怨的深渊之门所填满,无法自制。 此时,寒意混合着肩头伤口那诡异的沉凝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缓缓缠绕上他的心脏。
刘秀猛地转身,染血的手指在神像底座一块相对平整的青石板上,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刻下几行字,指甲在坚硬的石面上狠狠地刮擦出刺耳的噪音,仿佛火星西溅,稍顷之间,鲜血顺着指尖流淌,浸透了刻痕:
“建武三年,夏,大雷雨。”
“秀落难江阳,食僰妪猪儿粑,得窥龙渊。此物乃天赐镇龙玉脂,僰人世代守之!后世子孙若见龙怨裂地,当以此粑为钥,重锁深渊!违者……天诛地灭!”
刻完最后一笔!刘秀猛地将手中仅剩的那块冰冷的猪儿粑,狠狠按在自己仍在渗血的肩头伤口之上!
“滋啦!”
猪儿粑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入皮肉,剧痛让他眼前一黑!顷刻间,那块猪儿粑却如同拥有生命般,粘稠的馅料混合着他的鲜血,迅速覆盖凝固在伤口表面,形成一块边缘带着细微油光的诡异膏药。一股股沉凝厚重的力量感自肩头那暗红的膏药中迸发出来,瞬吸之间,伤口深处那残留的阴寒死气被彻底净化。
随后,刘秀看了看地上老妪己冰冷的尸体,又深深凝视了一眼石板上那浸透鲜血的刻字,他猛转过身挺首脊梁,有如那挣脱了枷锁的幼龙,带着嵌入肩头的那枚暗红烙印冲出庙门,
扎进那片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暗夜。
风雨如晦,唯有庙内青石板上那两行浸血的刻字,不时在闪电的惨白光芒中浮现,如同一份恶魔的契约,一份跨越千年的镇龙之约。
地上那片焦卷的芭蕉叶,叶脉深处,所残存的那一点微不可察金芒,此时,如同闭眼沉睡的龙瞳,悄然隐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