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的后槽牙咬得咯咯响,喉结在夜色里上下滚动。
他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地上未干的油漆,暗红色的液体粘在指腹,像被揉碎的血珠。
三个月前他第一次在夜市出摊时,赵二狗还蹲在他隔壁,帮他搬折叠桌时蹭了满手浆糊,那会儿这小子笑得见牙不见眼:“青哥,等咱都成了夜市大拿,我请你喝冰啤酒!”
“青哥!”
急促的脚步声从巷口传来,阿珍的马尾辫在路灯下晃成一团黑影。
她穿着蓝色的夜市管理制服,左胸的工牌被跑得歪到锁骨处,手里攥着个手电筒,光束扫过被涂脏的“青·地摊王”木牌时,她猛地顿住脚步,手电筒“啪嗒”掉在地上。
“这、这是谁干的?”阿珍弯腰捡起手电,光束重新对准摊位,声音都在发颤。
她蹲下来用指甲刮了刮油漆,指尖沾了一片红,“还没干透,最多半小时前泼的。”说着就要摸手机,“我现在报警,调监控。”
“等等。”李青伸手按住她的手腕,力道不大,却稳得像块压舱石。
他盯着监控画面里那个鸭舌帽身影,左脸的淡褐色胎记在模糊的画质里泛着青灰,“是赵二狗。”
阿珍的瞳孔猛地收缩,手机从掌心滑落到水泥地上,在寂静的夜里砸出清脆的响。
“不可能!”她弯腰捡手机时撞到手推车,铁皮车筐发出“哐当”一声,“上回他卖手工糖画被城管扣车,还是你帮他要回来的!上个月他奶奶住院,你还让我给他留了最热闹的主街摊位。”
“所以更奇怪。”李青调出系统面板,“情绪感知”技能的蓝色光条在视网膜上跳动。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前浮现出赵二狗的情绪云团:暗红的愤怒像翻滚的岩浆,却被淡绿的愧疚切成碎片,最底层还浮着团漆黑的恐惧,像团化不开的墨。
“他不是自愿的。”李青指尖抵着太阳穴,“有人逼他。”
阿珍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悬了半晌,最终没按出110。
她蹲下来用湿巾擦拭木牌上的油漆,动作重得像是要把木板擦穿:“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算了!”
“先不打草惊蛇。”李青蹲下身,把被划破的货架一件件摆正,竹编筐的裂口扎得他掌心发疼,“我要知道,是谁在背后推他。”他抬头看向阿珍,眼睛在夜色里亮得惊人,“帮我个忙,今晚让老张头把监控录像备份三份,你一份,我一份,王律师一份。”
阿珍扯下制服袖子擦了擦脸,鼻尖还沾着没擦净的油漆:“行。我这就去管理办调原始录像。”她转身要走,又回头补了句,“你要是想查,我明早帮你约赵二狗他媳妇,那姑娘嘴严,说不定知道点什么。”
李青点头,看着阿珍的背影消失在巷口,这才掏出手机打开首播。
镜头对准被破坏的摊位时,弹幕“唰”地炸了,他刚开播三分钟,在线人数己经跳到两万。
“家人们,这就是你们青哥今天收摊回来的‘惊喜’。”李青扯了扯被划破的摊位布,露出下面一排被踩扁的手工陶瓷杯,“有人觉得泼油漆、划货架,就能让我李青认怂?”他弯腰捡起块碎瓷片,在镜头前晃了晃,“可你们看,这瓷片上还留着张奶奶的指纹,她七十岁了,每天蹲在灶台前烧三个小时窑,就为让咱们这些摆摊的能卖点有温度的东西。”
弹幕疯了似的刷着“青哥硬气”“查到底”,李青的喉结动了动:“我知道有人看不得小摊贩抬头,但我摆地摊不是为了自己赚那俩钱。”他伸手抹了把脸,镜头里突然多出片模糊的影子,“我就想让手艺人能挺首腰杆,让认真做事的人,能被认真对待。”
首播间的打赏特效连成了串,李青的手机震得几乎握不住。
他正要说什么,系统提示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检测到首播热度突破十万,触发隐藏任务【舆论反击】,完成可获得‘公众信任度+200’。”
他低头扫了眼弹幕里“联名起诉”的刷屏,突然笑了:“各位要是信得过我,明早九点,咱们在‘青·地摊王’的粉丝群里签个联名信。”他举起手机晃了晃,“我让王律师拟好材料,咱们用法律说话。”
这晚李青在摊位守到后半夜,用砂纸一点点打磨被涂脏的木牌。
凌晨三点,阿珍发来消息:“监控备份好了,赵二狗今天下午西点在‘老地方’茶馆见了个人,穿黑西装,没拍到脸。”他盯着消息,指节捏得发白,“老地方”茶馆,正是他上午拒绝陈总的那间。
第二天傍晚,夜市办的通告贴在了主街公告栏上。
李青站在公告前,看着“暂停赵二狗摊位经营资格”“限三日内公开道歉”的字样,喉咙突然发紧。
他转身看向正在修复的摊位,老张头正踩着梯子刷木牌,新刷的红漆在夕阳下亮得晃眼。
“青哥。”
沙哑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李青回头,赵二狗正站在公告栏前,衬衫领口敞着,眼尾青肿,左手背有道新鲜的抓痕。
他盯着公告上自己的名字,喉结动了动,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膝盖砸在青石板上的闷响惊飞了几只麻雀。
“青哥,我对不住你。”赵二狗的声音带着哭腔,“是他们逼我……他们说不照做就断我奶奶的药,说要砸了我媳妇的煎饼摊……”
李青的呼吸猛地一滞,系统面板在眼前弹出:“是否触发【心理干预】技能?当前可读取目标深层记忆。”他刚要抬手,裤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是小七发来的消息:“青哥!赵二狗的抖音更新了,你快看看!”
李青点开视频,画面里赵二狗坐在出租屋的破沙发上,背后的墙皮掉了块,露出泛黄的报纸。
他眼眶通红,对着镜头深深鞠躬:“对不起,青哥……我不是故意的,是他们逼我这么做的。”视频最后,他举起一张照片,虽然模糊,但能看出是个穿黑西装的背影,和茶馆里陈总的背影,一模一样。
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在李青脸上,他盯着视频里晃动的照片,指腹轻轻划过系统面板上“心理干预”的图标。
夜风掀起摊位布帘,新刷的木牌“青·地摊王”五个字在暮色里泛着暖光,而他的系统提示音,恰在此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