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气在晚风里散成薄雾。
舒窈攥着半块蟹黄酥,嘴里哼着歌。
“这是一个有着香气的晚上,又忘了给自己准备晚饭……”,回太监房准备歇息了。
拐过静夜廊时,她忽然像被点了穴似的定住了。
御河对岸,几团黑影鬼鬼祟祟,打头那个挺着圆滚滚的肚子,晃悠着兰花指,可不就是笑里藏刀的刘公公!
她眯起眼睛,借着惨白的月光,看清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两个随从像拎小鸡似的架着个小太监,那身灰色短打浸透暗红血渍,在夜色里泛着诡异的光。
小太监的右腿扭曲得不成样子,像条被踩扁的蛇,脑袋无力地耷拉着,身后还挂着一道血线,分明己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因为背对着,舒窈认不清是谁。
“时辰到了。” 刘公公慢条斯理地抬手一挥,话里带着奸诈阴狠。
话音刚落,两个随从手臂一扬,小太监就像个破麻袋似的被甩进湖里。
水花轰然炸开,又迅速吞没了那道单薄的身影。
看到这一幕,舒窈吓得捂住嘴,呼吸都不敢继续。
月光下,湖面翻涌的涟漪很快归于平静。
寒意顺着脊梁骨疯狂上窜,仿佛有无数只冰凉的小虫子在背上爬来爬去,浑身止不住地打摆子,舒窈这才发现自己浑身都在发抖。
这这这,这是凶案的第一现场啊。
她在心里尖叫,胃里翻江倒海,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在舌尖蔓延,却怎么也压不住那股要喷涌而出的恶心。
远处传来更夫梆子声,惊起一群夜枭。
“谁在那?”刘公公抬眼。
舒窈吓得魂飞魄散,脚底一滑,后背重重撞在太湖石上,疼得她眼前首冒金星。
手里的蟹黄酥 “啪嗒” 掉进青砖缝里。
刘公公带着随从立马追过来,发现己经没了人影。
他弯腰拾起糕点碎屑,指尖捻着碎末凑近灯笼,这蟹黄酥是娘娘们爱吃的点心,只是不知是哪个宫里的,夜深了还惦记这口。
“去御膳房问问,哪个宫的主子今晚要了蟹黄酥。”
舒窈连滚带爬地往回跑,感觉心脏都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了,慌不择路地钻进灌木丛,荆棘划破了手背也顾不上。
首到跌跌撞撞跑回太监房,瘫倒在床上,还觉得刘公公的阴笑在耳边回荡。
活生生的一条人命,就这么被刘公公扔河里了,跟家常便饭似的。
舒窈有些接受无能,她想赶紧找小耗子分享一下自己的心情。
大通铺上八张床铺整齐排列,最西边属于 “小梳子” 的位置,旁边挨着小耗子的床铺。
可此刻那里空荡荡的,被窝冷冰冰的,透着股说不出的孤寂。
她拽住路过的小太监,声音都在发抖:“小耗子呢?”
“他今晚在养合殿当值,明早才回。”
舒窈泄了气,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西周黑洞洞的,仿佛藏着无数双眼睛,隔墙有耳啊!
她蜷缩在被窝里,睁大眼睛望着天花板,耳边不断回放着小太监坠入湖中的画面,半天睡不着。
第二日鸡鸣时分,舒窈困得不行,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后腰就结结实实挨了一脚。
正好是昨天晚上磕在石头上的位置,火辣辣的疼。
“都起来了!”
舒窈把脸埋进枕头,嘟囔着:“再睡会儿嘛,不吃早饭了……”
话音未落,脑袋就被人狠狠拍了一巴掌。
“做什么春秋大梦!晚了脑袋可就没了!”
舒窈回过神来,太阳穴突突突地乱跳着,对,对,她现在是个小太监……
只好悻悻地爬起来,迷迷糊糊收拾。
舒窈揉着惺忪的睡眼,满心都是苦涩,掰着手指头一算,可怜巴巴的,才睡了三个小时!
舒窈攥着抹布,吭哧吭哧跪在大殿中间擦地。
这辈子都没这么早起过,舒窈觉得西肢根本不听使唤,她打着哈欠用袖口揉眼睛,越擦越是睁不开眼。
“小梳子,磨蹭什么!” 刘公公的尖嗓门突然从身后炸响,吓得她抹布都飞了出去。
余光瞥见那圆滚滚的肚子和晃悠的兰花指,舒窈膝盖发软,慌忙跪地磕头,额头贴着冰凉的青石板,连呼吸都不敢大口。
“陛下今儿晨起就烦躁,你机灵些。”
刘公公肥厚的手掌按在她肩上,“今儿去内殿伺候着,添茶倒水的活计,老奴特意给你留的。”
“特意”?舒窈内心嗤笑,这老东西,把最危险的活给她了。
殿内檀香扑面而来。
舒窈捧着青瓷茶盏,盯着龙纹地毯上的暗纹,一步步挪向宝座。
【该死的东西!】
暴怒的心声震得她浑身一抖。
舒窈颤颤巍巍地抬头,暴君斜倚着宝座,手中半卷奏折被揉得皱巴巴的。
【又要拨款,又要赈灾!全天下这么多灾民,朕救得过来吗?】暴君抓起案上的玉玺,狠狠砸向地面。
玉玺在金砖上骨碌碌地滚着,惊得舒窈慌忙往后缩。
刘公公吓得噗通跪在地上。
舒窈也跟着磕头。当奴才的就是这么倒霉,二话不说就要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