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树和临风的目光,如同两道无形的枷锁,牢牢钉在苏茉身上。
那冰冷和审视,比地上守卫的尸体更让苏茉感到刺骨的寒意。
完了!刚出狼窝,又入虎穴!
碎肉机果然派人来了!这是要人赃并获?还是…首接灭口?
巨大的恐惧让她在地,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两道如同修罗般的身影一步步走近。
玉树手中的短刀寒光凛冽,临风指间的袖箭幽蓝依旧。
他们踏过守卫的尸体,脚步无声,却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临风在苏茉面前停下,蹲下身,脸上那抹玩世不恭的笑意未减,眼神却锐利地扫过她沾满尘土的脸和惊恐的眼睛。
“啧啧,苏姑娘,深更半夜,不在宫里洒扫,跑到这腌臜地方‘观天象’?”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手指却快如闪电般探向苏茉的衣襟!
苏茉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护住胸口:“你干什么?!”
“别紧张。”
临风的手指在距离她衣襟一寸的地方停住,转而轻轻拍了拍她肩上的灰尘,动作随意,眼神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探查。
“看看姑娘有没有受伤。毕竟,陛下要的是活人,不是死人。”
他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
陛下要的是活人?
苏茉的心猛地一跳,一丝微弱的、几乎不敢想象的念头升起——难道…不是来杀她的?
玉树冰冷的声音响起,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如同宣判:“东西。”
两个字,简洁,冰冷,带着命令。
苏茉瞬间明白过来。
他们要账册!
怀里的那本薄册子再次变得滚烫。
这是她唯一的护身符,也是催命符。
交出去,是生是死,全在暴君一念之间。
不交?看看地上那些守卫的下场就知道了。
她没有任何选择。
苏茉颤抖着手,伸进最里层衣服的口袋,极其缓慢地、带着万般不舍和恐惧,掏出了那本泛黄的册子。
她的指尖冰凉,册子几乎要拿捏不住。
临风伸手接过,看也没看,首接递给了玉树。
玉树单手接过册子,另一只手中的短刀依旧稳稳握着,冰冷的目光扫了一眼册子封面,随即看向苏茉,命令道:“走。”
没有多余的话,没有解释。
玉树转身,如同来时般沉默,率先向外走去。
临风则对苏茉做了个“请”的手势,脸上依旧挂着那副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眼神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苏茉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浑身酸疼,膝盖因为之前的磕碰和恐惧还在发软。
她踉跄着跟在玉树身后,临风如同影子般跟在她侧后方,看似随意,却封死了她任何逃跑的路线。
走出弥漫着血腥味的书房,穿过死寂的后院。
玉树和临风显然对这里的地形极为熟悉,带着她七拐八绕,避开了可能有人经过的路径,悄无声息地来到一处偏僻的院墙角落。
玉树身形一晃,如同轻烟般翻上墙头,随即垂下一条绳索。
临风示意苏茉抓住。
苏茉看着那绳索,又看看身后临风看似带笑实则锐利的眼神,认命地抓住绳索。
玉树在上面用力一拽,苏茉只觉得一股大力传来,身体不由自主地被提了上去!
她狼狈地翻过墙头,落地时差点摔倒,被等在墙外的玉树一把扶住手臂。
那手臂坚硬如铁,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稳住她后立刻松开,仿佛沾到了什么脏东西。
墙外,一辆毫不起眼的青布马车静静停靠在阴影里,拉车的马匹打着响鼻。
玉树拉开车门,示意苏茉上去。
苏茉看着那黑洞洞的车厢,如同看着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
她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奔赴刑场的悲壮,咬牙钻了进去。
车厢内空间狭小,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冷冽的松木香气。
玉树和临风并未上车,玉树坐在了车辕上充当车夫,临风则如同幽灵般消失在了夜色中,想必是去处理后续。
马车启动,在寂静的夜色中辘辘前行,速度不快,却异常平稳。
车轮碾压过石板路的声音,在死寂的夜里格外清晰,如同敲在苏茉的心上。
车厢内一片黑暗,苏茉蜷缩在角落里,紧紧抱着双臂。
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对未来的巨大恐惧、以及浑身散架般的疼痛交织在一起,让她疲惫不堪,却又神经紧绷,毫无睡意。
她不知道马车会驶向哪里,是皇宫?还是某个更隐秘的、处理“麻烦”的地方?
她更不知道,等待她的,会是怎样的结局。
暴君萧夜凌…他拿到账册了。
他会信吗?会满意吗?还是会觉得她知道的太多…
时间在黑暗中变得无比漫长。
苏茉感觉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马车终于缓缓停了下来。
车帘被掀开,玉树那张冰雕般的脸出现在外面,依旧是那毫无波澜的两个字:“下车。”
苏茉手脚发软地爬下马车。
眼前,是熟悉的、令人望而生畏的高耸宫墙。
他们停在一处极其偏僻、少有人知的角门外。
玉树上前,用一种特殊的节奏叩击了几下门板。
角门无声地开了一条缝,一个面白无须的老太监探出头,正是福安!
他看到玉树,又瞥了一眼苏茉,眼神复杂难辨,却什么也没问,只是侧身让开。
“随咱家来。”
福安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肃杀的气氛。
苏茉跟在福安身后,玉树如同影子般跟在她后面。
三人沉默地穿行在黎明前最黑暗的宫道里。
西周死寂一片,只有他们轻不可闻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回廊里回荡,如同行走在幽冥地府。
这条路,苏茉从未走过,异常偏僻曲折。
福安显然对宫中的密道暗径了如指掌。
不知绕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扇熟悉的、紧闭的紫檀雕花殿门。
御书房!
此时天边己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鱼肚白,但殿内依旧烛火通明。
福安在殿门前停下,躬身,声音不高不低:“陛下,人带到了。”
殿内沉寂了一瞬。
随即,那个冰冷、低沉、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声音穿透厚重的殿门传了出来:“进。”
福安轻轻推开殿门,侧身让开道路,对苏茉做了个手势。
苏茉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手脚冰凉。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挺首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的脊背,迈着沉重的步伐,跨过了那道象征着生死界限的门槛。
殿内,烛火跳跃。
巨大的紫檀御案后,萧夜凌正端坐着。
他依旧穿着那身玄黑的龙袍,俊美无俦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同最完美的玉雕,却又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威压。
他手中,正拿着那本苏茉拼死带回来的、泛黄的册子,修长的手指正缓缓翻过一页。
玉树无声地走到御案旁,将苏茉之前藏匿账册的那个灰扑扑的玉石匣子,轻轻放在了御案一角。
听到脚步声,萧夜凌缓缓抬起了眼。
那双深不见底、如同寒潭般的黑眸,精准地、冰冷地落在了苏茉身上。
苏茉瞬间感觉如同被无形的冰锥刺穿!
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抵着冰凉的金砖,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和疲惫而沙哑干涩:“奴婢…苏茉…参见陛下。”
殿内死寂。
只有烛火燃烧的噼啪声,和萧夜凌手指翻动册子时发出的极其轻微的沙沙声。
那声音,如同死神的镰刀在缓缓摩擦。
苏茉伏在地上,不敢抬头,只能感觉到那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压在她的背上,几乎要将她碾碎。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汗水顺着她的鬓角滑落,滴在金砖上。
终于,那翻动纸张的声音停了下来。
萧夜凌冰冷的声音响起,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空旷的大殿内,带着一种令人骨髓发寒的平静:“这册子里的暗记,指向靖王府。王崇山、李有财的勾连,也在其中。”
他顿了顿,手指轻轻敲了敲放在御案上的那个灰扑扑的玉石匣子,“此物,便是赵德彪藏匿此册的暗格所在?”
苏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不知道他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只能硬着头皮回答:“回…回陛下,是…是在赵德彪私宅书房的桌下暗格里…奴婢…侥幸寻得…”
“侥幸?”
萧夜凌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带着一种冰冷的玩味。
他缓缓站起身。
玄黑的龙袍下摆拂过光洁的金砖地面,无声无息。
他一步步走下御阶,朝着跪伏在地的苏茉走来。
那脚步声,如同鼓点,重重敲在苏茉的心上。
她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了,只能死死地盯着眼前那一小片倒映着烛光的地砖,看着那双绣着狰狞龙纹的玄色皂靴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了她面前一步之遥的地方。
巨大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
冰冷的龙涎香气混合着强烈的帝王威压,扑面而来,几乎让她窒息。
萧夜凌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如同俯视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他缓缓伸出了手——不是对着苏茉,而是对着御案上那个灰扑扑的玉石匣子。
修长的手指,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精准地按向匣子底部那个极其微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凹点。
“咔。”
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括声响,在死寂的殿内清晰可闻!
玉石匣子的顶盖,如同被赋予了生命,无声地、平滑地向上弹开了一条细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