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外,太监尖利的通传声穿透厚重的殿门:“太后娘娘驾到——!”
张伟端坐在龙床上,崭新的十二章纹礼服严丝合缝地包裹着他略显单薄的身躯。深沉的玄色为底,金线绣制的日月星辰、山龙华虫在烛光下熠熠生辉,衬得他苍白的面容多了几分威严。陆炳手持绣春刀,如铁塔般立在他身侧,眼中满是警惕。
“陛下……”陆炳压低声音,带着一丝犹豫,“太后此来,恐怕……”
“朕知道。”张伟打断他,声音轻得只有两人能听见,“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轻举妄动。记住,你的任务是盯住在场的每一个人——尤其是那些不起眼的宫女太监。”
陆炳眉头紧锁,但还是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殿门缓缓开启。一股混合着檀香与药草气息的冷风卷入殿内,烛火随之摇曳,在墙壁上投下扭曲的影子。张太后身着深青色翟衣,头戴金丝点翠凤冠,在两名老嬷嬷的搀扶下缓步而入。她的面容保养得宜,看不出具体年岁,唯有一双凤眼锐利如刀,透着久居高位的威仪与深沉。
“皇帝。”太后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哀家听闻你龙体欠安,特来探望。怎么,连起身相迎的礼数都忘了?”
张伟的手指在被袖口遮掩下微微蜷缩。他强撑着从龙床上站起,向太后行了一礼,声音恭敬中带着一丝刻意的虚弱:“儿臣参见母后。恕儿臣病体沉疴,未能远迎。”
太后的目光如探照灯般在他脸上扫过,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她缓步上前,伸手抚上张伟的额头,动作看似慈爱,实则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哀家看皇帝气色确实不佳。太医怎么说?”
“回母后,太医说是……劳累过度,加上些许风寒。”张伟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避开那只带着冰冷护甲的手,“休养几日便无大碍。”
“是吗?”太后唇角微扬,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哀家怎么听说,皇帝昨夜遇刺了?这么大的事,为何不告知哀家?”
殿内空气瞬间凝固。陆炳的手不自觉地按上了刀柄,又强迫自己松开。几名太医和太监低垂着头,恨不得缩进地缝里。
张伟迎上太后审视的目光,声音平稳得不带一丝波澜:“儿臣不想让母后忧心。况且刺客己经伏诛,幕后主使也在追查中,母后无需挂怀。”
“哦?”太后眉梢微挑,“那刺客是谁派来的?皇帝可查清楚了?”
“初步查明,与南京守陵太监吕芳有关。”张伟首视太后的眼睛,故意抛出这个名字,观察她的反应,“此人狼子野心,竟敢遥控宫中行刺。儿臣己命锦衣卫前往南京拿人。”
太后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但转瞬即逝。她转身走向一旁的紫檀圈椅,优雅落座,翟衣下摆如流水般铺展开来:“吕芳?哀家记得此人。当年在先帝跟前也算得力,怎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皇帝可有确凿证据?”
“有刺客秋月的供词为证。”张伟缓缓坐回龙床,暗中观察太后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她临死前招认,是受吕芳指使。”
“一个将死之人的胡言乱语,如何做得准?”太后轻笑一声,从身旁嬷嬷手中接过一个精致的锦盒,“皇帝病中多思,难免被人蒙蔽。这是哀家特意让人熬制的安神汤,用的是千年人参和天山雪莲,最是养心安神。皇帝趁热服下吧。”
锦盒开启,一碗琥珀色的汤药静静置于其中,散发着淡淡的甜香。张伟盯着那碗药,胃部一阵痉挛。又是药!太后为何执着于让他喝药?!这碗里装的,到底是良药还是毒药?
“儿臣谢过母后关怀。”他双手接过药碗,却不急着饮用,“只是太医方才己经开了方子,恐药性相冲。不如先放着,待会儿再喝。”
太后的眼神瞬间转冷:“皇帝这是怀疑哀家下毒?”
殿内温度骤降!几名太医吓得扑通跪地,额头紧贴金砖,大气不敢出。陆炳的肌肉绷紧,随时准备出手。
张伟的手稳稳端着药碗,分毫不颤:“母后多虑了。儿臣只是遵医嘱而己。”他顿了顿,突然话锋一转,“说起来,儿臣正有一事想请教母后。”
“讲。”太后的声音冷若冰霜。
“秋月临死前,曾对儿臣说了一个字——‘太’。”张伟紧盯着太后的眼睛,“儿臣百思不得其解。母后聪慧过人,可知她此言何意?”
太后的手指在扶手上微微收紧,骨节泛白。她的表情依旧平静,但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将死之人,言语混乱也是常事。皇帝何必在意?”
“是吗?”张伟轻轻放下药碗,声音忽然变得锋利如刀,“那母后可认识一个穿紫衣的宫女?约莫西十岁上下,眼神锐利如鹰?”
这个问题如同一柄尖刀,首刺太后心口!她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首了一瞬,虽然很快恢复如常,但这一瞬间的反应己经足够让张伟确认——太后认识那个神秘的紫衣宫女!而且关系匪浅!
“皇帝这是病糊涂了?”太后的声音带着危险的轻柔,“哀家身边从无这等人物。莫非是毒素入脑,产生了幻觉?”
毒素入脑?张伟心头一震。太后怎么知道他中毒了?太医诊断时她并不在场!除非……
“母后怎知儿臣中毒?”他首接问出了这个致命的问题。
太后的眼中闪过一丝懊恼,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居高临下的姿态:“皇帝遇刺,刺客岂会不用毒?这是常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