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在郭劫掌心熔成水痕时，幼苗的第三片叶正刺破冻土。远处李齿与王中华的火并己演变成钢珠横飞的混战，而育才小学的学生们举着弹弓围成半圆，杖头绑着的半截旗杆在雪地里划出月牙形轨迹——那是郭劫遗失的旗杆，如今成了反抗者的图腾。
"复仇队，散了吧。"郭劫的声音被风揉碎在叛旗之间。他将尹皇的忏悔书钉在断裂的旗杆上，信末"吾以背叛换少年无殇"的血字被雪水洇开，恰好覆盖住李齿砸出的狼头标记。王中华的银元袋"哐当"落地，滚出的硬币砸在忏悔书角落，露出底下尹皇画的药箱图案——那是废品站老槐树洞里冻裂的铁皮箱，里面的盘尼西林瓶身还贴着张石的病历编号。
李齿的狼牙棒突然砸向自己袖口的狼头纹身，铜钉刮过皮肤的声响里，郭劫听见张石临终前的咳嗽。少年们沉默地看着王中华解开锁骨处的月牙刺青绷带，渗血的针脚在雪光中显影出尹皇弹弓的轮廓。张菊福的眼镜片在此时碎裂，掉在地上的镜片映出李齿转身时，狼牙棒空心手柄里滚出的弹弓皮筋——那是尹皇刻着"药箱坐标"的皮筋，被保护费的铜锈染成暗黄。
散伙的哨声是郭劫用弹弓弦吹响的。当他将修复的月牙旗撕成碎片，每一片焦痕累累的布片都系着不同的记忆：左上方张石用弹弓弦补的破洞飞向育才少年，右下角王中华血绣的"战"字落在李齿脚边，而郭劫保留的旗心残片上，奶奶缝的银线月牙正对着他锁骨处的烧伤疤痕。李齿接住布片时，上面的焦痕恰好与他拳击手套的破洞重叠。
郭劫离开县城的那天，火车站月台飘着细雪。他口袋里装着张菊福留下的半张战术图，数学公式间用红笔圈着"新城区第三中学"的坐标，而背面用铅笔描着张石画的幼苗。检票口的玻璃映出他的影子，烧伤疤痕在毛衣领口若隐若现，像极了月牙旗残片的形状。
三年后的秋分，郭劫在新城市的初中操场遇见转学来的育才少年。少年空袖管里晃着半截旗杆，杖头绑着的不是弹弓，而是用代码绣的月牙旗——那是张石教他的暗网标记。当广播里响起拳击赛转播，解说员提到"城东体校李齿连胜七场"时，少年突然拽住郭劫的袖口："队长，战术图上的坐标，是张菊福被通缉前埋的服务器。"
王中华的道歉信是在郭劫初一年级时收到的。泛黄的信纸上没有字迹，只有枚用金表链熔成的银珠，上面刻着张石的病历编号。随信寄来的还有张菊福的战术图残页，解出的坐标指向东南亚地下拳场，而图角用纳米线绣着句话："尹皇的药箱，我替张石埋在新学校的槐树下。"
郭劫在初中部的槐树下挖出铁盒时，里面没有盘尼西林，只有张菊福的眼镜片，镜片上用酸液刻着新的战术图——那是对抗校内新帮派"钢珠会"的布防图，而帮派老大的袖章上，赫然印着半轮血月标记。铁盒底部垫着张石的日记残页，写着："队长若见此，望用幼苗的根须，编新的弹弓弦。"
初雪落下的那天，郭劫在教学楼顶展开重新缝制的月牙旗。旗面用校服布条拼贴而成，左上方的破洞是育才少年用代码线补的，右下角绣着张石的病历编号，而旗心处奶奶的银线月牙下，新绣了行小字："散作满天星，再聚是月圆。"远处传来拳击赛的欢呼，暗网论坛弹出新帖，而东南亚某港口的集装箱里，戴眼镜的男人正在破解钢珠走私代码，他的战术图上，每个坐标都对应着郭劫初中课本的页码。
当预备铃响起，郭劫将旗杆插在天台边缘。断裂的木杆用红布条缠着，像极了当年北常废墟上不屈的脊梁。旗面在风中猎猎作响，焦痕与补丁化作新的勋章，而在旗脚处，不知何时长出株野山菌，月牙形的叶片上凝着霜，根须缠绕着半截弹弓弦——那是张菊福失踪前，偷偷埋在他书包里的种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