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桥惨败后的第三场秋雨,将北常小学的红砖墙浇得发黑。郭劫立在走廊尽头,指腹反复着月牙旗边缘焦黑的孔洞——那是三天前南常钢珠灼烧的痕迹,此刻还带着细微的灼痛感。自从石桥之战复仇队丢盔弃甲,每一次精心策划的行动都如石沉大海,对方总能在他们设伏前布下天罗地网,甚至连撤退路线都被精准预判。
"郭劫!"张菊福抱着卷皱的《孙子兵法》撞开教室门,镜片蒙着层水雾,发梢滴落的雨水在书页晕开深色痕迹,"你看这个!"泛黄的纸上,三个红圈用粗重的笔迹连成尖锐的三角,"三次遇袭地点、时间间隔、对方部署...他们根本不是偶然反制,是在画包围圈,而且每次都比我们快半步!"
破庙里的空气比秋雨更冷。李齿垂眸擦拭狼牙棒,石桥之战时肩膀留下的咬痕还泛着暗红,绷带下隐约渗出的血渍在烛光里像凝固的铁锈。尹皇突然一脚踹翻墙角陶罐,碎陶片溅在李齿缠着绷带的小腿,发出清脆的碎裂声:"不用猜了,我们队里肯定有吃里扒外的东西!"
"是李齿!"王中华猛地拍桌而起,木桌因用力过猛发出吱呀的呻吟,"前天傍晚,我亲眼看见他在村西玉米地,和南常的黄毛有说有笑!"这句话如同一颗炸弹,瞬间引爆死寂的空气。
李齿握棒的手暴起青筋,狼牙棒重重砸在石桌上,溅起的木屑擦过郭劫手背:"王中华!有种再说一遍!"郭劫猛地起身,后腰传来钻心的疼——那是石桥之战时黄毛钢珠留下的旧伤,每逢阴雨天就如钢针反复扎刺。他张开双臂挡在两人中间,余光瞥见张石己经悄然摸到腰间弹弓,这个素来冷静的情报员,此刻瞳孔紧缩如鹰。
"都别吵!"郭劫死死按住李齿颤抖的肩膀,掌心下的肌肉绷得像块铁板。他转头望向始终沉默的张菊福,后者正用铅笔在墙上刻画着什么,木屑簌簌落在肩头:"我们需要证据,而不是..."话未说完,庙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负责盯梢的队员浑身湿透撞开门,雨水顺着衣角在地面汇成小溪:"南常今晚突袭北常小学!三十多人,还从城东中学借了钢管!"
暴雨如注,复仇队被迫分成两组。郭劫带着王中华在校门口埋伏,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铁锈与硝烟的味道。张菊福将一张写满密语的纸条塞进张石掌心:"混进他们队伍,记住,活着回来。"张石默默摘下眼镜擦拭雨水,镜片后的目光如淬毒的箭。临行前,他突然将弹弓塞进郭劫手里,低声道:"如果我没回来...替我照顾好..."话音被雷声劈碎,少年转身冲进雨幕,身影很快被黑暗吞噬。
郭劫攥着冰冷的弹弓,看着李齿独自走向操场西侧的后墙。那里地势低洼,围墙年久失修,是防守最薄弱的地方,也是李齿主动要求把守的位置。雨滴砸在他后颈,恍惚间又回到石桥之战,黄毛的钢珠擦过后腰的灼热感再度袭来。
就在这时,郭劫看见南常的黑影如潮水般涌向后墙。"李齿危险!"他大喊着冲向操场,泥水溅满裤腿。突然,身后传来王中华的惨叫。闪电划破夜空,照亮尹皇扭曲的脸——他正用弹弓抵住王中华的太阳穴,狗尾巴草在嘴角摇晃,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郭劫,你太天真了!黄毛给我的钢珠和零花钱,可比跟着你当穷光蛋强多了!"
浑身是血的张石不知何时翻墙而入,手里攥着半张被雨水浸透的纸条。他每走一步都在地上留下血印,嘴角溢出的血沫混着雨水滴落:"是...尹皇...他故意让李齿背黑锅...从石桥之战前就..."话未说完,尹皇的钢珠己穿透他的肩膀,少年重重摔在泥地里,溅起的水花染红了地面。
郭劫望着在狂风中猎猎作响的月牙旗,旗面的焦痕与新添的血迹在雨水中晕染开来。奶奶缝补时的叮嘱在耳边回响:"这旗子上的血啊,怕是要越染越红。"此刻,染红旗帜的不再是敌人的钢珠,而是曾经并肩作战的兄弟最锋利的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