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蝉鸣裹挟着沥青融化的焦味,郭劫蹲在老槐树下,指甲深深掐进月牙旗粗糙的麻布里。三天前在小卖部扬威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染血的旗子猎猎作响,北常小学的学弟学妹们围着他们欢呼。可此刻张菊福用铅笔在《孙子兵法》批注的字迹仿佛烙铁般烫眼:"骄兵必败,南常定会伺机反扑"。
"郭劫!"尹皇踩着满地槐花冲过来,狗尾巴草还叼在嘴角,只是这次没了往日的悠哉,裤腿上沾着泥点,"南常在石桥堵人,李齿带着几个兄弟硬冲,己经动手了!"
郭劫猛地起身,旗杆上缠绕的铁丝瞬间勒进掌心。他想起奶奶戴着老花镜,在煤油灯下眯着眼绣月牙的模样;想起李齿第一次见到旗子,瓮声瓮气地说"谁动北常的人,我就揍谁"。而此刻,复仇队的誓言正被钢珠与棍棒击碎在石桥上。
等他们赶到时,暮色己给河面镀上暗红。李齿的狼牙棒挥得虎虎生风,金属铁钉划破空气发出尖啸,却架不住南常三人围攻,后背早被木棍抽出几道血痕;王中华的鞋子不知丢在哪,赤脚踩在碎石上与对方缠斗,脚趾间渗出的血珠混着泥沙。黄毛戴着护腕,手中崭新的不锈钢弹弓泛着冷光,钢珠破空声像毒蛇吐信:"以为靠一面破旗子就能称王称霸?今天就让你们知道什么叫螳臂当车!"
"放了他们!"郭劫展开月牙旗,粗麻布猎猎作响,仿佛在呼应三天前的热血。但这次,南常的人早有准备,几颗钢珠擦着旗子飞过,在黑布上烫出焦痕。张石从芦苇丛窜出,弹弓连发三颗石子逼退敌人,却被黄毛的副手用木棍击中肩膀,踉跄着跌进浅滩,溅起的水花瞬间染红。
混战中,郭劫的棒球棍与对方木棍相撞,震得虎口发麻。他瞥见尹皇被两人按在桥栏上,后脑勺重重磕在锈迹斑斑的铁管上。"李齿!去支援!"他急得大喊,话音未落,后腰突然传来剧痛——黄毛的钢珠正中脊椎,郭劫眼前炸开一片金星,险些栽进河里。恍惚间,他听见王中华的嘶吼:"动队长,先过我这关!"瘦小的身影如猎豹般扑来,却被对方抡起的铁链缠住脖颈,狠狠踹进湍急的水流。
血色月牙旗不知何时掉在泥地里,被南常的人来回践踏。李齿挥舞狼牙棒杀到郭劫身边,胳膊上深深的咬痕渗着血,制服衬衫被撕成布条:"队长,他们有备而来,撤吧!"郭劫抹了把脸上的血与汗,尝到铁锈的腥味。远处传来自行车铃铛的喧嚣,南常的援军正扬尘而来。他弯腰捡起沾满泥浆的旗子,银色月牙被扯裂了半道,像道未愈的伤口在风中扭曲。
撤回北常小学的路上,月光把六道身影拉得又细又长。张菊福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闪着寒光:"他们摸清了我们的集结点,今天这场就是冲着月牙旗来的。从废弃砖窑到石桥,南常早就在布局..."他的声音被晚风撕碎,郭劫摸着旗面的破洞,想起三天前举着染血的旗子回校时的风光,此刻却只剩挫败与不甘。
深夜,老宅的煤油灯将祖孙俩的影子投在土墙上。奶奶戴着老花镜,银针在布满老年斑的手指间穿梭,修补旗子的动作慢得像蜗牛:"劫儿,这旗子上的血啊,怕是要越染越红。"郭劫望着窗外的月光,远处南常小学方向传来少年们的嬉闹声,混着弹弓皮筋拉伸的嗡鸣。他握紧了拳头,旗杆上的铁丝再次扎进掌心——弹弓与拳头的较量才刚刚开始,下次,复仇队的月牙旗,必将让对手血债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