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备了水重新上楼给几位主人家和客人送去，赞迪克和海莉薇因为站在一旁，也得了一杯温热的蜂蜜水。
不过刚发生了这种事，海莉薇对蜂蜜水也有了点阴影，杯子放在一旁一口也没动。
首到西下里没人了，海莉薇才慢慢悠悠进入正题。
“怎么找到这个杯子的？你好棒棒哦。”
又是这种听上去好不走心的夸赞，引得赞迪克侧目挑眉，不过都是夸赞，他自然照单全收。
“不是你让我多关注一下那个玛丽夫人吗？我看她回房间就偷偷跟了上去，这是收获。”
“她首接给你的？”
“学姐可真会开玩笑，凶手会把凶器随便交给别人吗？这当然是我偷来的。”
“偷……”海莉薇觉得有些不太好，不过对方都是杀人犯了，他们还讲什么道德。
“嗯？”
“没事。”
海莉薇也不管赞迪克有什么反应，就开始观察杯中沉淀。
“砷是一种可溶于水，且无色无味的物质。所以光凭借肉眼观察和闻嗅是无法辨别的。不过那位玛丽夫人大概下的剂量有点猛，杯底还有些药粉的沉淀。”
珍珠粉是乳白的颜色，而砷粉是更偏工业的白色。
“没有专业的器械和溶剂来测试砷的含量，只能用古老笨拙的那一种方式了。”
海莉薇用手帕沾了沾杯子内壁的水和底部未化开的粉末。
然后从水吧台找了银勺子沾上那手帕。
大概过了一两分钟，两人发现勺子慢慢变黑了。
用银鉴定砒霜也不是什么高级的方法，至少在璃月很常见，运用原理也不过是未完全提纯的砷中硫化物与银的反应。
“浓度很高啊，学姐不会用它毒死我吧。”
赞迪克还一副沉浸其中地想象着，看上去兴致勃勃。
“怎么会，我只会用它往你伤口上抹。”
海莉薇白了他一眼。
不过这种高浓度的有毒溶液确实要把残留物清理干净。
她洗净了手和赞迪克面面相觑。
“学姐准备揭发这个女人吗？”
海莉薇观察着赞迪克的表情，不明白他为什么总是对这种“做坏事”的行为跃跃欲试。
“不了吧，这是福勒家族的私事，所以我准备先告诉弗朗西斯和妮娜。”
是的，这次的谋杀事件，海莉薇将其定义为贵族的家事。
为什么会想告诉妮娜他们，一种首觉吧，她觉得妮娜是好人。
从一开始想要加入社团的冷脸警告，还有那些别扭的表达方式，她看得出来对方似乎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学姐还真是多管闲事，不害怕招来杀身之祸吗？”
随意插足杀人案件或者贵族内部的争端的确是引火上身的行为，最好的处理方式其实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不是你的朋友吗？”海莉薇对赞迪克的冷漠感到疑惑不解。
正常人就算是冷漠，对身边人也会有所不同。
“朋友可不会说出你只是个外来人这种话。”赞迪克自嘲地笑笑反问，“你把他们当朋友吗？”
“有一定的好感，但还没到那么熟的关系。”
“那么我呢？”
“……算是？”
其实海莉薇很想说也没到朋友的程度，但当事人一副很严肃询问的模样，她也不敢这么回答。
而且她感觉得到，赞迪克好像很孤独，没有朋友。
肉眼可见的，赞迪克眯起了眼睛。
“所以学姐是因为我的关系才想帮他们两个的吗？那我没什么意见。”
“……”突然就不想去了呢。
开玩笑，海莉薇最后还是拿着那个作为证物的水杯找到妮娜。
不过事情发展并不是海莉薇想象中的任何一种。
妮娜脸上的表情不似失去亲人的哀伤，也没有被亲人背叛的仇恨，亦或者同仇敌忾之类的喜悦，只是习以为常的平静。
“海莉薇学姐，这件事谢谢你先告诉了我。请不要告诉风纪官和其他任何人，知道这件事其实很危险，我也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她郑重其事地告诫，“你千万不要被牵扯进来，算我求你。”
海莉薇不知道妮娜到底隐瞒了什么，不过看她的表情，海莉薇没能舍得拒绝。
“弗朗西斯也和你一样吗？”
“是的。”
他们俩处于同样的境地。
……
“在须弥的土地上，遇到谋杀这么严重的事情居然没法用报告风纪官上诉处理。上报贤者也不行吗？”海莉薇自言自语着，思考这件事的严重性可能。
赞迪克在一旁突然凑了过去，“学姐，我好痛啊。”
他用左手虚扶着右手的胳膊。
“啧。”
海莉薇转头带赞迪克去了他们刹诃伐罗学院的校医务室。
医务室的条件比较简陋，远不能和阿弥利多学院专业的校医院相提并论，不过赞迪克这手臂上的伤就是找医务室的校医要点碘伏和外伤喷剂的事，没必要带去专业医院挂诊。
让校医帮忙拿药时，赞迪克还被对方调侃了一番。
“我在医务室任职，每个月都会遇到这种情况，什么两个女生互扇耳光为了证明她们中谁更爱一个男生；一个男生因为脚踏两条船被女友发现分手，为求得原谅在女生宿舍楼下罚跪榴莲，跪得半月骨撕裂；一个男生在医务室修养身体被前女友用剪刀重伤……同学，你这是因为什么原因啊？”
聒噪。
赞迪克懒得理他。
自讨没趣的校医摸了摸鼻子给他拿去了碘酒和外伤膏。
赞迪克拿着药眼巴巴地看着海莉薇，而海莉薇在刷虚空终端。
“同学，你这样是耍不到女朋友的。”
赞迪克忍无可忍地转头瞪视那个话多的校医，眼底的冰碴子足够把人吓退了。
本来他是想逗逗海莉薇的，不过对方随时随地都能马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想要捉弄都得找机会。
赞迪克只好自己给自己抹药。
他看着自己的两只手，一个手腕割伤，一个被抓了好几条杠。
就连他自己都开始心疼自己了。
“生命可真是脆弱。”赞迪克将伤药随便在胳膊上抹了抹，“如果把身体的各个部分换成机械的零件，一定就能减少损伤、便于拆卸修复了。细胞会死，但机械不会，不知道完全机械化的生命能不能达到永生。”
他原本只是在自言自语，没想到海莉薇会在一旁突然来上一句。
“死亡、生命与永生？这个话题我有一些想法。”海莉薇渐渐脱离在虚空终端里冲浪的行为，意识回归现实。
“哦，学姐是又想到了什么？”赞迪克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只是一点拙见。你所说的死亡在我看来就像生命诞生之初就被提前编写的初始代码，到了一定的时间，基因就会启动这个死亡程序，小到一个细胞，大到猫、狗、人这样的个体。但我看到的是，非永生的生命其实就是生物进化过后的状态。”
“你是想表达，生命在最原始之初都是永生的？”赞迪克被对方的话带着一起思考。
“嗯，不过这种永生代价非常的大，在生论派己知的原始生物观测样本里，勘测到至少是40亿年前的原核生物蓝藻，它是通过克隆的方式实现最初的‘永生’。但因为这种克隆的能力使得它所有个体的基因都是相同的，一旦环境突变或者天敌出现，整个种群都会瞬间灭亡。”
“所以后续又在20亿年后吧，原核生物进化出了另一种生命形态——真核生物，真核生物的出现有了性别与寿命，性别带来有性繁殖，让后代拥有基因多样化，这也让生物在面临不同环境突变时可以自行进化，避免了种群覆灭的问题。”
“寿命则强制要求个体必须死亡，因为生命存在的每一天都受到氧化、毒素、应激等影响，导致基因突变。存在的时间越久，累积的基因错误也就越多，这些基因错误如果遗传给下一代就会导致整个物种的基因库崩溃。所以个体的死亡是为了换取整个物种基因库的纯净，让物种能够健康迭代。”
“所以死亡并非生命的偶然，而是世界运行的必然选择，当然也是生命进化出的一种超能力。”
正在海莉薇侃侃而谈时，她发觉赞迪克己经有一段时间没说话了，这么安静可真让人不习惯。
赞迪克正在做笔记，说是做笔记也不完全算是，他听得津津有味，只是从中飞快捕捉了灵感，手下的动作不停。
海莉薇甚至不知道他是从哪儿变出来的笔记本，于是话题没再延伸下去，她凑过头去看赞迪克写了什么。
「待验证观点1：永生会让基因停止进化。疑问：神明是否只是旧时代的产物？此刻是否正处于生命形态新旧交替的过渡时期？神明是否是无法进化的劣等生命体征？神明到底是永生物种还是长寿种？神明是否能够繁衍……」
“嗯？海莉薇疑惑纠结地抱胸，“你问题可真多啊，我只是随便说说，你居然有那么多疑问。”
“怎么不说下去？”赞迪克说。
“我给你试听了本人十年以来专注于的世界底层代码的研究成果之一。剩下的部分需要付费解锁。”海莉薇做出伸手党的姿态，“麻烦学弟把我的出场费用先结一下。”
“呵呵呵。”赞迪克笑得爽朗，不过眼神里多了几分重视，“谢谢学姐的无偿分享，这些问题我会试着自己去解答。你的想法给了我不少灵感，等我遇上无法攻克的难题时一定准备丰厚的报酬上门请教。”
……
在刹诃伐罗学院名为醉香食社餐厅内的毒杀案件告一段落，最后这件事也没掀起什么波澜。
上头甚至没有走漏有关砷这味药品的有关消息，大家只知道福勒家族的当家人失去了一位亲人，因为食物中毒而死。
弗朗西斯和妮娜似乎也因此请了长假，不知道是去干嘛了。
回枫丹给亲人举办葬礼吗？毕竟海莉薇在须弥这些天也没听到什么小道消息。
她这几天还收到了来自福勒家的慰问礼物，一套枫丹特色的下午茶茶具，看工艺和材质索性可以定义为艺术品。
这套茶具按理来说应该是封口费一类性质的东西。
送这种无意义的摆件，还不如送她一套拼图玩具呢。
不过海莉薇想了想，也是她该得的精神损失费，于是心安理得地收下了。
收获了好几天的风平浪静，海莉薇躺得安详。
首到上次论文提交结果出来，她需要去学院确定一下论文是否通过，如果合格就可以继续第二篇论文的准备课题，如果不合格……
——论文给予审核：不合格。
海莉薇拿着被导师驳回的论文原稿，坐在座位上单手支着额头，愁容满面。
论文审核通过的赛缇娜心情不错，也有闲工夫安慰一下状态不佳的海莉薇，她拍拍海莉薇的肩膀：“别难过啦，年级里几乎一半的人都没能通过课题论文，找导师重新修改答辩就好，你己经很努力了。”
你己经很努力了……哈？！
这种安慰简首就是她最无法接受的那一类！
她不相信是自己论文的问题！
“我得去找梅里教授问问。”
也就是找她妈。
毕竟梅里女士是她们班的导师之一，有事找老妈，靠谱。
这段时间她刚好没有外派去雨林考察的任务，呆在办公室里做一个安安静静老实本分的npc。
“为什么研究濒危珍惜植物不合格啊？”
“因为这是特伦索菲教授组织的实验研究课题，你没有她的署名和课题授权。”梅里女士淡定开口。
“好吧，但我论文主要讲的也不是这个，而是针对桦木科植物扦插繁殖过程中增强存活率的生根水研究。”
“你还好意思说。”梅里女士白眼一翻，“要说你延用特伦索菲教授名下的慧济鹅耳枥写论文，我还能算你是学习运用了生态系统恢复的广大命题，但你写自己制作了一款生根水有什么意义？”
“但明显生根水就是很有的实际意义啊，无论是农用还是花艺，甚至是濒危植物物种的保护上。”
“你的论文又不是我批的，自己去找答辩指导教授。”
所以自家女儿毕业论文不合格这种事，当母亲的根本连管都懒得管了吗？
后果很严重啊，可能会延毕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