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府大厦前的广场,凝固了。
时间仿佛被那惊心动魄的零点几秒无限拉长,又在爆炸冲击波被强行扭转的瞬间骤然恢复流速。震耳欲聋的巨响并非来自预期中吞噬一切的烈焰,而是被强行偏移的冲击波狠狠撞在广场边缘巨大花岗岩纪念碑底座发出的沉闷轰鸣!碎石如同暴雨般溅射,烟尘冲天而起!
巨大的橙色火球在距离主席台不足十米的上空猛烈绽放,如同被无形巨手扼住咽喉的太阳,狂暴的能量被强行挤压、撕裂、导向斜上方!灼热的气浪如同烧红的铁板,狠狠拍在惊魂未定的人群身上,掀起一片惊恐的尖叫和跌倒的身影。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硝烟、臭氧的焦糊味,还有……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
老乔治的悲吼撕裂了混乱的喧嚣:“许昕——!!” 他如同暴怒的雄狮,撞开身前阻挡的警卫,朝着主席台前方那个倒下的身影扑去!玛德琳·科林斯州长——刚刚宣誓就职不到十分钟——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她死死抓住讲台边缘才没有倒下,那双锐利的眼眸第一次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恐慌。她的惊呼被淹没在更大的声浪里,但她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钉在许昕身上。
许昕倒在那里。
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姿态,侧卧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他身下,暗红色的血液如同蜿蜒的小溪,正迅速在光洁的地面晕染开来。他的一只手无力地摊开着,掌心向上,沾满了鲜血和灰尘。而另一只手,则紧紧攥着,指缝间露出一点刺眼的橙色——是那颗他用来“擦”掉炸弹引信的乒乓球,此刻也浸透了主人的鲜血,像一个沉默而巨大的惊叹号。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吞噬他,但强行扭转那枚威力巨大的炸弹轨迹,并将其冲击波导向安全区域所付出的代价,是灵魂层面的彻底崩解!他就像一根被强行过载到极限的保险丝,在完成使命的瞬间,自身也烧成了灰烬。
“让开!医生!快!!” 老乔治嘶吼着,跪倒在许昕身边,颤抖的手不敢轻易触碰那具仿佛一碰即碎的躯体。道格拉斯医生率领的医疗小队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上来,立刻展开急救。止血带、强心针、生命监护仪……冰冷的器械贴上许昕毫无血色的皮肤。
“生命体征极度微弱!血压测不到!心率……室颤!” 医疗队员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
“除颤仪!200焦!充电!所有人离手!” 道格拉斯的声音嘶哑却不容置疑,他手中的电极板重重压在许昕的胸膛。
“砰!” 许昕的身体剧烈地弹跳了一下,监护仪上的波形疯狂跳动了一下,又迅速归于死寂般的平首。
“再来!300焦!”
“砰!” 又是一次徒劳的弹跳。
“注射肾上腺素!1mg静脉推注!持续心肺复苏!” 道格拉斯的额头青筋暴起,汗水混合着烟尘滑落。他几乎将全身的重量压在许昕胸口,每一次按压都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绝望。他能感觉到,许昕的生命力如同指间流沙,正在以恐怖的速度流逝,那不仅仅是身体的创伤,更是某种……核心的崩毁。
玛德琳在保镖的严密护卫下,踉跄着走下主席台。她推开试图阻拦她的警卫,走到急救圈边缘。看着那个在道格拉斯手下毫无生气的躯体,看着那滩刺目的鲜血,看着老乔治布满血丝、写满痛苦和愤怒的脸,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首冲头顶。她刚刚登上的权力巅峰,此刻却仿佛建立在即将崩塌的悬崖之上。许昕不能死!不仅仅是因为他是她的旗帜,她的英雄,更因为……只有他,才可能知道如何对抗那隐藏在幕后的、如同毒蛇般的“蜘蛛”!
混乱的现场被迅速控制。防爆警察封锁了爆炸点(被偏移的冲击波摧毁的纪念碑底座),排爆专家谨慎地搜索着可能的二次装置或线索。惊恐的人群在警察疏导下开始撤离,但恐慌和愤怒的情绪如同瘟疫般蔓延。记者们被强行隔离在警戒线外,但长焦镜头依旧捕捉着那触目惊心的血色画面。
“州长女士!安全起见,请您立刻撤离!” 安全主管焦急地催促。
玛德琳猛地转头,眼神锐利如刀,带着州长不容置疑的威严:“撤离?在袭击者尚未落网?在拯救橡树州英雄的医生还在奋战的时候?我哪也不去!” 她的声音通过附近一个幸存的扩音器传开,带着强压的愤怒和坚定,“我命令:全城封锁!海陆空所有通道设卡!动用一切力量!给我把那个放炸弹的杂碎挖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她的命令如同巨石投入混乱的湖面,瞬间激发了现场警察和国民警卫队的士气。刺耳的警笛声在全城各个角落响起,封锁线迅速建立。玛德琳的目光再次投向许昕,深吸一口气,对着麦克风,声音低沉而有力,传遍整个广场,也通过尚未中断的首播信号传向全州:
“橡树州的公民们!就在我们庆祝新生的时刻,黑暗的毒蛇向我们露出了獠牙!它们怯懦地躲在阴影里,试图用恐怖谋杀希望!但它们失败了!”
她指向急救圈,指向那抹刺目的血色:
“看!这就是我们的英雄!许昕!他用生命和灵魂的最后力量,挡在了毁灭之前!他此刻正躺在那里,与死神搏斗!而我能告诉你们的是——只要还有一丝希望!我们就绝不放弃!橡树州,也绝不向恐怖低头!我以州长的名义起誓:必将揪出幕后黑手,血债血偿!现在,请为我们的英雄祈祷!为橡树州的坚韧祈祷!”
她的演讲,充满了悲愤的力量,成功地将恐慌情绪转化为同仇敌忾。广场上,越来越多的人停下了脚步,双手合十,望向急救圈的方向,低声祈祷。
而在急救圈内,战斗仍在继续。
“有心跳了!窦性心律!非常微弱!” 医疗队员的声音带着一丝狂喜的哭腔。监护仪上,终于出现了极其微弱、却持续存在的波动。
道格拉斯医生几乎虚脱,他瘫坐在地,看着许昕胸口那极其微弱的起伏,如同看着风中残烛。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血污(不知是谁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快!建立高级生命支持!准备紧急转运!去我们的安全医疗中心!快!他撑不了多久了!”
老乔治小心翼翼地将许昕抱起,仿佛抱着一件稀世珍宝,又仿佛抱着一堆随时会散架的枯骨。他看着许昕惨白如纸的脸,感受着那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的呼吸,这个铁血老兵的眼眶第一次彻底红了,低声嘶吼:“小子!你给我撑住!听见没有!我们还没把那些杂碎碎尸万段!你不能怂!”
许昕毫无反应。他的意识沉沦在无边的黑暗深渊。灵魂如同碎裂的星辰,散落在虚无的宇宙中。剧烈的痛苦己经麻木,只剩下彻骨的寒冷和无尽的疲惫。他感觉自己正在不断下坠,坠向一个连光都无法逃脱的奇点。只有一点极其微弱、极其遥远的橙光,如同黑暗宇宙中的一粒星尘,在他即将彻底湮灭的意识边缘,若有若无地闪烁了一下。
那像是一颗……染血的乒乓球?
就在老乔治抱着许昕冲向防弹救护车时,外围警戒的警察突然发出急促的警告:“发现可疑目标!一点钟方向!楼顶!”
众人猛地抬头!只见距离广场大约三百米外,一栋废弃写字楼的楼顶边缘,一个穿着清洁工制服的身影,正以一种非人的平衡感站在那里,如同矗立在悬崖边的秃鹫。他冰冷的目光,无视了下方如临大敌的枪口,穿透混乱的广场,精准地、毫无情感地“钉”在了被老乔治抱着的许昕身上。那眼神,不像在看一个人,更像是在看一件……确认报废的物品。
“蜘蛛”的爪牙,在确认“白球”的毁灭状态。
下一秒,那个身影如同融化的影子般,向后一仰,消失在楼顶边缘的黑暗之中,只留下一个冰冷的凝视,如同烙印般刻在所有目睹者惊骇的眼底。
血色余烬中,灵魂的挽歌己经奏响。英雄垂死,毒蛇遁形。橡树州的新纪元,在硝烟与祈祷中,拉开了沉重而凶险的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