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像一块吸饱了脏水的破布,在初冬的淫雨下沉重地喘息。陆沉拖着枷锁,穿行在狭窄、泥泞的街巷。沉重的脚步声和铁链刮擦石板的声音,在这片因“天罚”传闻而弥漫着诡异死寂的城区里,显得格外刺耳,如同不祥的鼓点。
恐惧像瘟疫般无声扩散。沿途的店铺大多紧闭着门板,只留下狭窄的门缝,一双双惊疑不定的眼睛躲在后面窥探。偶尔有行人缩着脖子匆匆而过,看到这个枷锁缠身、浑身泥泞的年轻人,尤其是接触到他那双平静得近乎冷漠的眼睛时,无不脸色骤变,如同见了鬼魅,慌忙低头绕行,恨不得贴着墙根消失。
“是他…就是他!官道上…碑碎了…王千户家……”细碎的、带着颤音的议论如同阴沟里的污水,在紧闭的门窗后流淌。
陆沉置若罔闻。身体的负担和识海中残留的撕裂感才是此刻最真实的折磨。每一次迈步,颈间的伤口都在粗粝的枷板上摩擦,火辣辣地疼。更深处,是灵魂层面的虚弱与震荡。方才书写引动的因果反噬,如同无形的重锤反复敲打他的精神壁垒,留下蛛网般的裂痕。那丝自体内滋生的暖流,微弱得像风中残烛,艰难地修补着、抵抗着,每一次流转都带来一阵深入骨髓的疲惫。他需要喘息,需要一个暂时避开这无处不在的窥视与恐惧的地方。
他的目光扫过湿漉漉、散发着霉味的街巷。最终,落在一条岔道深处,一座破败倾颓的建筑轮廓上。飞檐坍塌,墙皮剥落,露出里面发黑的土坯,门楣上模糊的匾额隐约可见“城隍”二字。香火早己断绝,连乞丐都嫌它阴森,唯余断壁残垣在雨中静默。
就是这里了。他拖着沉重的步伐,拐进岔道,踏过齐膝的荒草和瓦砾,走向那座废弃的城隍庙。庙门早己朽烂,半挂在门框上,吱呀作响。一股浓重的尘土混合着腐朽木料和动物粪便的气味扑面而来。庙内昏暗,蛛网密布,残破的神像在阴影里面目模糊,只剩下空洞的眼窝。
陆沉在庙堂一角,一堆相对干燥的枯草上缓缓坐下。沉重的木枷无法卸下,只能斜倚着冰冷的土墙。冰冷的湿衣紧贴着皮肤,寒意丝丝缕缕地往骨头缝里钻。他闭上眼,努力调匀呼吸,试图引导那丝微弱的暖流,抚平识海中翻腾的余波。每一次内视,都能“看到”那无形的因果丝线依旧缠绕在指尖,另一端连接着县城里弥漫的恐慌与怨恨,丝丝缕缕的冰冷负面情绪还在试图渗透进来,加重着反噬的负担。
“史笔…反噬…如影随形…”他心中默念,嘴角扯出一丝近乎自嘲的弧度。这力量,果然是把双刃剑。书写即是承担。他缓缓抬起沾满泥污的右手,指尖那道伤口在冰冷和疲惫中隐隐作痛。就在他指尖无意间触碰到身下冰冷、布满尘土的青石地面时——
嗡……
一种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震颤感,顺着指尖传来!并非物理的震动,而是某种…共鸣?一种沉埋于地底、饱含悲怆与不甘的微弱“回响”,如同沉睡古钟被轻轻叩动了一丝余韵!
陆沉猛地睁开眼,低头看向那块被自己指尖触碰到的青石。它只是庙内地基众多石块中的一块,粗糙、普通,上面覆盖着厚厚的灰尘。但就在刚才那一瞬间的接触,他识海中那丝代表史魂的微弱暖流,竟与之产生了难以言喻的呼应!仿佛这块冰冷的石头内部,封存着某种与“史”相关的、沉重而古老的东西!
他强忍着识海的不适,将更多的注意力集中在指尖。这一次,他主动引导那丝微弱的暖流,小心翼翼地探向那块青石。
轰!
并非巨响,而是一种无声的、精神的冲击!
无数破碎的画面、嘈杂的声音、浓烈的情绪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入他本就脆弱不堪的识海!
画面: 一个穿着同样破旧赭衣、须发花白的老者,被粗暴地按跪在这城隍庙前!周围是冷漠的兵丁和指指点点的百姓。老者仰着头,眼神浑浊却带着一丝执拗的亮光,死死盯着庙前空地上,一块刚被立起的、歌颂本地豪绅“乐善好施”的石碑!
声音: “老东西!让你写碑文是抬举你!还敢推三阻西?” 兵丁的呵斥。 “…德不配位…虚饰…欺天…” 老者嘶哑的、断断续续的低语。 石碑被刻刀凿刻的刺耳声响。
情绪: 浓烈的屈辱!如同毒火焚心!无法言说的悲愤!以及…一丝微弱却顽固的、对“真实”近乎偏执的守护意志!最后,是刻刀落下、被迫书写违心之言的瞬间,那股灵魂被撕裂般的巨大痛苦与绝望!
“呃!”陆沉闷哼一声,身体剧震,额角瞬间渗出冷汗。这突如其来的精神冲击,如同在识海的伤口上又撒了一把盐,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喉头腥甜翻涌。他死死咬住牙关,才没让那口血喷出来。那块青石,竟承载着前代一位同样遭遇的史官,被强迫书写谀词时的滔天怨念与绝望!这怨念与他的史魂产生了共鸣,也加剧了他此刻的反噬!
他猛地缩回手指,如同被烙铁烫伤。胸膛剧烈起伏,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带来尖锐的刺痛。那块看似普通的青石,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散发着幽幽的寒意。这就是“物华”吗?承载着历史片段、众生情绪的器物?这共鸣,是助力,还是更深的陷阱?
就在这时,一阵刻意放轻、却难掩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踩碎了庙外的荒草和积水,停在了破败的庙门口。一个身影挡住了门外灰蒙蒙的光线。
陆沉缓缓抬起头,眼神锐利如刀,刺向来人。不是追兵,也不是好奇的百姓。来人身材不高,裹着一件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粗布短褐,裤腿高高卷起,露出沾满泥巴的小腿和一双破旧的草鞋。他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粗麻布褡裢,脸上沾着泥点,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带着警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正是他在官道上结识的那个以石刻、歌谣记录民间苦难的“泥腿子”史家传人——石坚。
石坚的目光飞快地扫过庙内景象,落在陆沉身上,尤其是他脖颈间狰狞的伤口和沉重的枷锁上,眉头紧紧皱起。“城里都传疯了,”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乡音的粗粝,“官道上石碑显灵,王千户珍馐变腐肉,孙扒皮冻成冰渣子…都说…是个带枷的囚徒干的。”他顿了顿,眼神复杂地看着陆沉,“是你?”
陆沉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雨水顺着庙顶的破洞滴落,在积满灰尘的地面上砸出一个个深色的小坑。
石坚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迈步走了进来。他无视庙内的脏污和阴森,径首走到陆沉对面,隔着几步远的距离蹲了下来,从褡裢里摸索出一个粗糙的竹筒和一块用油纸仔细包裹、还带着些许温热的杂粮饼子。
“给,”他把东西往前推了推,“干净的雨水,还有点热乎气儿的饼子。看你这样子,怕是连口热水都没喝上吧?”
陆沉的目光落在竹筒和饼子上,又移到石坚那张沾满风霜却眼神清亮的脸上。饥饿感此刻才迟钝地涌上来,喉咙干得如同火烧。他没有客气,伸出被枷锁限制的手,动作有些僵硬地接过竹筒,拔开塞子,仰头灌了几大口冰凉的雨水。甘冽的液体滑过干裂的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他又拿起那块粗糙的饼子,沉默地啃咬起来。饼子很硬,带着粗粝的麸皮,却有一股粮食最本真的香气。
石坚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同情,但更多的是一种凝重。“我跟着你留下的痕迹找过来的,”他低声道,目光扫过陆沉指尖那道细微的伤口和旁边那块看似普通的青石,“城里现在乱成一锅粥。官差像没头苍蝇,豪绅家里哭天抢地,老百姓关着门偷偷叫好…但也怕得要死,怕惹祸上身。”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近乎敬畏的困惑:“那…那真是史笔的力量?写什么…就应验什么?”
陆沉咽下最后一口饼子,喉咙的干渴和腹中的饥饿感稍缓,但识海的剧痛和身体的疲惫依旧如影随形。他抬眼,看向石坚那双充满探究和一丝热切的眼睛,声音嘶哑:“是因果。史笔所书,不过是将早己存在的业障,显形于当下。”
“因果…”石坚咀嚼着这两个字,眼神闪烁。他忽然从褡裢里小心地摸出一块巴掌大小、边缘粗糙的石片。石片上,用简陋的刻刀歪歪扭扭地刻着几行字迹,记录着不久前某村被王千户爪牙强占田地、逼死人命的惨事。“就像…就像这个?”他指着石片上的刻痕,眼神灼灼,“我刻下他们的恶行,虽不能立刻让他们遭报应,但…总有人看到!总有人记得!是不是…也算一种…史笔?”
陆沉的目光落在那块粗糙的石片上。没有光华,没有力量波动。但就在石坚拿出它、指向上面刻痕的瞬间,陆沉识海中那丝代表史魂的微弱暖流,竟再次产生了极其细微的波动!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共鸣感,从石片上传出,与他的史魂暖流遥相呼应!那共鸣中,没有惊天动地的怨念,只有一种沉重如大地、质朴如砾石的悲悯与执着。
“算。”陆沉的声音低沉而肯定,他看着石坚,眼神里第一次有了一丝温度,“笔可以是刀,也可以是碑。你的石片,便是碑。”
石坚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如同拨云见日。他紧紧攥着那块石片,指节发白。就在这时——
“搜!仔细搜!那妖人受了伤,肯定跑不远!挨家挨户,废墟破庙,一处也别放过!”一阵粗暴的呼喝声夹杂着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城隍庙周围的死寂!火光在雨幕中晃动,迅速向这边逼近!显然是官差开始大规模搜捕了!
石坚脸色一变,猛地站起身:“走!后墙有个狗洞,通外面废园!”他动作麻利地背上褡裢,就要去拉陆沉。
陆沉却坐着没动。识海的反噬剧痛和身体的疲惫如同沉重的锁链,束缚着他。强行催动史笔后的极度虚弱感此刻如潮水般涌上,眼前阵阵发黑。他尝试调动那丝暖流,却感觉它如同陷入泥沼,运转滞涩。强行突围,风险太大。
“来不及了。”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认命般的平静,目光却投向庙堂深处,那尊残破的、只剩半截身子的城隍泥塑。神像空洞的眼窝,似乎正对着庙门口的方向。
“那…那怎么办?!”石坚急得额头冒汗,火光和人声越来越近。
陆沉的目光在昏暗的庙内扫过,最终落在自己刚刚坐过的那堆枯草,以及枯草下那块曾与他指尖产生共鸣的青石上。一个极其大胆、甚至有些疯狂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骤然照亮了他疲惫的识海。
他不再犹豫,强撑着身体,在石坚惊愕的目光中,用尽残余的力气,将那块沾着他体温和血迹的粗糙青石,塞进了那堆枯草的最深处。同时,他沾着泥污、带着细微伤口的食指,极其艰难地,在冰冷潮湿的泥地上,快速而潦草地划下几个字——
“史道蒙尘,青石有灵。”
字迹歪斜,深陷泥中,毫无力量波动,如同孩童的涂鸦。
就在最后一笔落下的瞬间!
嗡——!
那块被他塞入枯草深处的青石,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唤醒,竟在黑暗中极其微弱地、肉眼几乎无法察觉地…颤动了一下!一股极其隐晦、带着悲怆与守护意志的古老气息,如同沉眠的火山苏醒了一丝气息,极其微弱地扩散开来,瞬间笼罩了陆沉刚刚划字的那片区域!这气息微弱至极,却带着一种奇特的“遮蔽”与“沉寂”之感,仿佛将那一小片空间的存在感,从整个庙宇中悄然抹去,融入了砖石泥土的冰冷背景!
陆沉做完这一切,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身体一晃,软软地靠回冰冷的土墙,闭上了眼睛,气息微弱,如同昏死过去。他最后残存的一丝意识,引导着那缕微弱到极致的史魂暖流,如同投入巢穴的倦鸟,悄然沉入那块与他共鸣的青石之中。他的身体存在感,在石坚惊恐的注视下,竟也随着那青石气息的笼罩,变得模糊、稀薄起来,仿佛与那堆枯草、那块青石、那片冰冷的泥地融为了一体!
石坚目瞪口呆,完全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但门外急促的脚步声和火光己经逼近庙门!
“快!这里有个破庙!进去看看!”粗暴的呼喝声近在咫尺!
石坚心脏狂跳,看了一眼如同泥塑般融入阴影、气息微不可察的陆沉,又看了一眼庙门口晃动的火光,猛地一咬牙!他迅速抓起一把地上的尘土和枯草屑,胡乱地抹在自己脸上和衣服上,然后抱着褡裢,像只受惊的兔子,哧溜一下钻进了神像后一个极其隐蔽、堆满破瓦烂木的角落缝隙里,屏住了呼吸,只留下一双惊恐又带着一丝期盼的眼睛,死死盯着庙门口。
砰!
朽烂的半扇庙门被粗暴地踹开!几个手持火把、腰挎腰刀的官差,带着一身雨水的寒气,骂骂咧咧地闯了进来。刺眼的火光瞬间驱散了庙内的昏暗,照亮了飞舞的灰尘和残破的景象。
“妈的!真够晦气的!这鬼地方能藏人?”
“搜!仔细搜!犄角旮旯都别放过!大人说了,那妖人受了伤,肯定虚弱!”
火把的光在破败的庙堂里晃动。官差们粗暴地踢开地上的杂物,用刀鞘捅着角落的蛛网和垃圾堆。火光扫过陆沉藏身的那堆枯草和角落。石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一个官差举着火把,骂骂咧咧地走到那堆枯草前,火光几乎要燎到草堆。他皱着鼻子,似乎想用刀鞘去拨弄。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头儿!看这边!”另一个官差在神像另一边喊了一声,“这里好像有点血迹!”
正要拨弄枯草的官差动作一顿,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转身凑了过去:“哪呢?血迹?!”
几个官差呼啦一下围到了神像另一侧,火把的光线也随之移开。陆沉藏身的角落,重新陷入了一片相对昏暗的阴影之中。只有那堆枯草,在火把余光下显得毫不起眼。
“啧,是点脏水印子吧?大惊小怪!”被叫做“头儿”的官差仔细看了看,不满地啐了一口。
“妈的,白忙活!这破庙臭死了!走!去下一处!”官差头子烦躁地挥挥手,显然对这阴森破败的环境极度厌恶,也完全不认为这种地方能藏住那个传说中能引动天罚的“妖人”。
脚步声骂骂咧咧地远去,火光消失在门外,只留下更加浓重的黑暗和哗哗的雨声。
石坚紧绷的身体猛地一松,在藏身的缝隙里,大口喘着粗气,冷汗浸透了后背。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望向那堆枯草。
枯草堆微微动了一下。陆沉极其艰难地、如同从深水中挣扎出来般,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眼神疲惫至极,但深处却燃烧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微弱的火焰。他看向石坚,又低头看了看枯草深处那块冰冷的青石。
刚才那生死一瞬,并非侥幸。是这块承载着前代史官悲愤意念的青石,在他最后刻下的、蕴含史魂意念的潦草字迹引导下,被短暂地“点醒”了!它释放出那微弱却真实的守护气息,加上他自身史魂的沉寂与引导,形成了一层极其薄弱的“遮蔽”,如同蒙尘的明珠,暂时骗过了那些心神不宁的官差。
“物华…有灵…”陆沉心中默念,指尖无意识地触碰到那块粗糙的青石。一股冰凉、带着岁月沉淀和悲怆的微弱气息,顺着指尖流入,虽然无法缓解他沉重的反噬,却带来一种奇异的、如同找到同类的慰藉感。这力量,源于真实的历史,源于不屈的灵魂,源于这沉默大地本身。
石坚爬了过来,眼神复杂地看着陆沉,又看看那块普通的青石,最终低声道:“这里不能待了。我知道一个更隐秘的地方。”
陆沉点点头,没有拒绝。他需要时间,需要恢复,需要消化这史道初鸣带来的震撼与代价。他挣扎着,在石坚的搀扶下,极其艰难地站了起来。沉重的枷锁仿佛比之前更加沉重。
离开前,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块青石上。它静静地躺在枯草深处,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但陆沉知道,它己经不同了。它是他史道之路上,第一件与之共鸣的“物华”,一块承载着历史悲鸣的——蒙尘之碑。
他沾着泥污的手指,极其轻微地在青石冰冷的表面,仿佛无意识地划过一道细微的刻痕,如同留下一个无声的印记。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暖流,随着他的意念,悄然注入石中。
“史道初鸣,薪火未绝。”
青石内部,那沉睡的悲怆意念,似乎极其微弱地…回应般波动了一下。一缕常人无法感知的、淡如青烟的古老气息,如同找到了归宿,悄然缠绕上陆沉的指尖,融入了那缕微弱的史魂暖流之中。
雨,还在下。破庙之外,是喧嚣混乱的县城,是追索的罗网。破庙之内,一个枷锁缠身的史官,一个背负石片的“泥腿子”,一块刚刚苏醒的低语青石,在这片被遗忘的废墟角落,短暂地交汇。
史道的路,才刚刚开始。前方,是更深的黑暗,也是更辽阔的疆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