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澜苑十二栋在黑暗的暴雨中显得格外耀眼,仿佛是一座孤悬在海洋中的灯塔,然而,这灯塔所散发出的并非希望之光,而是令人毛骨悚然的死亡气息。警戒线黄色的塑料带子在风雨中剧烈地抖动着,宛如一条警觉的蛇,警告着任何企图靠近的人。
先期到达的辖区民警和痕检同事们的身影在门口若隐若现,他们身披雨衣,雨衣在警灯的照耀下反射出微弱的光芒。
我深吸一口气,推开那扇沉重的雕花木门,一股复杂的气味扑面而来。这股气味中夹杂着昂贵实木家具的香气、真皮沙发的味道,还有一种若有若无、难以言喻的沉闷气息,让人感到有些窒息。
走进客厅,我不禁被其宽敞的空间所震撼。极简的现代风格设计,透露出一种不动声色的奢华,但此刻,整个客厅却被一种无形的紧张和压抑所笼罩,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紧紧扼住了空气。
客厅的奢华与此刻的凄凉形成了刺眼的对比。保姆王姨像一片被骤雨狂风狠狠蹂躏过的叶子,无力地蜷缩在那张巨大、冰冷、泛着昂贵皮革光泽的真皮沙发最角落里。宽大的沙发衬得她身形格外瘦小单薄,几乎要被那深沉的棕褐色吞噬。她身上紧紧裹着一条单薄的绒毯,毯子的边缘被她无意识地攥在枯瘦的手中,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仿佛那是汪洋中唯一的浮木。她的脸色惨白得毫无血色,如同被漂洗过度的旧纸,嘴唇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牙齿间隐约发出细微的咯咯轻响。那双平日里总是温和或忙碌的眼睛,此刻却像蒙上了一层灰翳,空洞得骇人,首勾勾地凝视着前方虚空中的某一点,那目光仿佛穿透了华丽的壁纸和昂贵的水晶吊灯,落在一个无人能见的、充满惊悸的深渊里。周遭的寂静沉甸甸地压下来,唯有她细微的、带着压抑的抽泣声在偌大的空间里回荡。一位年轻的女警侧身坐在她身旁不远处的雕花茶几边缘,身体微微前倾,保持着一种既关切又不过分侵入的距离。她声音放得极轻、极柔,如同安抚受惊的幼兽,低声说着些安慰的话语,一只手试探性地、带着安抚意味地,轻轻拍了拍王姨裹在薄毯下、仍在微微颤抖的肩膀。
“顾队!”小刘迎上来,雨水顺着他警帽的帽檐往下滴。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压低声音,“在二楼书房。初步看,林国栋倒在书桌后面,姿势…像是突然发病。保姆发现时身体己经凉了。她坚持说林先生平时身体很好,晚上还喝了汤,精神也不错,突然这样,她…她害怕。”
“害怕什么?”我追问,目光锐利地扫过客厅,那些昂贵的艺术品和冰冷的线条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疏离。
“她说…说感觉书房里有股怪味,又说不上来是什么,而且…”小刘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带着一丝不确定,“她说林先生倒下前,好像听到书房有很轻的动静,像是什么东西掉在厚地毯上,闷闷的一声。但她当时在楼下厨房收拾,没太在意,以为是林先生不小心碰掉了书。等过了大半个小时她上楼送牛奶,才发现人己经…”
轻响?怪味?我心头那根名为“疑点”的弦绷得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