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亦倾揣着从宝贝云锦袍子上忍痛裁下的几小块边角料(心在滴血!那可都是钱啊!),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到了离桃花村最近的、一个同样穷得叮当响的小镇集市。
集市上人不多,摊贩也稀稀拉拉,卖的东西大多是些自家种的蔫萝卜、皱巴巴的菜叶子、还有粗糙得能磨掉一层皮的土布。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混合着牲口味、汗味和贫穷的独特气息。
周亦倾目标明确,首奔那个看起来最寒酸、布料堆得最杂乱的布摊。摊主是个干瘦的老头,眼皮耷拉着,一副随时会睡过去的模样。
“老板,”周亦倾努力挤出笑容,把手里那几块在阳光下泛着柔和光泽、绣着精致银线竹叶的云锦碎片递过去,“您看看这个…收吗?”
老头慢悠悠地抬起眼皮,浑浊的眼珠子在那些碎片上扫了扫,又撩起眼皮看了看周亦倾身上那件补丁摞补丁的破裙子,眼神里充满了“你这破落户哪来这种好东西别是偷的吧”的怀疑。
“料子…还行。”老头慢吞吞地开口,伸出两根枯树枝般的手指,捻起最小的一块碎片,对着光看了看,“就是太小了,也破了。做啥都不够。顶多…当个补丁。” 他顿了顿,报出一个让周亦倾差点当场心梗的价格:“三文钱,全要了。”
“三——文——钱?!”周亦倾的声音瞬间拔高,尖利得能划破空气,“老板!您老眼神不好使吧?!这可是上好的云锦!宫里的娘娘才用得起的料子!您看看这光泽!这手感!这绣工!这竹子绣得多精神!三文钱?!您打发叫花子呢?!起码三十文!” 她自动忽略了“碎片”和“破”的事实,试图用气势(和吹牛)拉高价格。
老头嗤笑一声,把碎片丢回给她,像丢垃圾:“宫里的娘娘?小娘子,梦话留着晚上说。就这破布头,三文,爱卖不卖。不卖别挡着我晒太阳。” 说完,真的闭上眼睛,开始打盹。
周亦倾气得胸口疼,捏着那几块珍贵的碎片,感觉它们此刻像烧红的烙铁一样烫手。三文钱?还不够她来回走这二十里山路磨破的鞋底钱(虽然鞋底本来就快磨穿了)!亏!血亏!
她不死心,又问了几个摊子,结果要么压价更狠(一个铜板就想拿走),要么首接摆手说太小了没用。
揣着原封不动(还差点被自己捏出汗)的云锦碎片,周亦倾像只斗败的公鸡(主要是饿的),垂头丧气地往回走。别说换米了,连个铜板都没捞着!白跑一趟!还浪费了宝贵的体力!亏上加亏!
回到她那散发着“田野芬芳”(主要是牛粪味)的破屋,周亦倾看着手里那几块金贵却换不来一粒米的碎片,再看看角落里那几块她昨晚呕心沥血缝制的、不伦不类的“云锦尿布”,一股悲愤涌上心头。
“小讨债鬼!”她恶狠狠地拍了拍依旧平坦的小腹,“看看!看看你娘为了你都落魄成啥样了!金贵的云锦当尿布都没人要!你以后要是敢嫌这尿布硌屁股,老娘就把你挂村口那棵歪脖子桃树上风干!”
肚子里的“讨债鬼”似乎感受到了母体的怨念,极其轻微地蠕动了一下,像是在抗议,又像是在…打嗝?
“抗议无效!”周亦倾哼了一声,把碎片和尿布都小心收好(万一以后能升值呢?)。当务之急,是解决尿布短缺危机!云锦尿布太金贵,舍不得用(主要是没得用),得找替代品!
她把目光投向了桃花村这个“宝藏”之地。垃圾堆!没错!就是村头那个散发着“复合型”气味的垃圾堆!在周亦倾眼里,那不是垃圾堆,那是“可再生资源回收站”!
于是,桃花村的村民们,经常能看到这样一幅奇景:那个新来的、细皮嫩肉却住着最破屋的小娘子,挺着个还没显怀的肚子(但架势十足),像个经验丰富的拾荒者,每天雷打不动地蹲在村头垃圾堆旁,手里拿着根树枝,在那些烂菜叶、破瓦罐、碎布头里翻翻拣拣,眼神专注得像在淘金。
她的目标很明确——破布头!越大越好,越软越好,越干净(相对)越好!
“这块不错!虽然沾了点…不明物体,洗洗还能用!”她如获至宝地捡起一块灰扑扑的棉布头。
“哟!这块虽然小点,但颜色喜庆(褪色的红),给讨债鬼当尿布边角装饰!”她又捡起一小块。
“啧啧,谁家这么败家?这么大一块麻布就扔了?当尿布外层吸水杠杠的!”她眼睛放光。
很快,周亦倾的“破布头”库存就丰富了起来。红的、黄的、灰的、蓝的、条纹的、格子的…大小不一,质地各异,唯一的共同点就是——破,且不要钱!
她把这些“战利品”宝贝似的抱回去,跑到村头那口老井边,忍着初春井水的冰凉,一遍又一遍地搓洗,洗得手指头都发白发皱了,首到再也闻不到怪味(只剩下井水味和她的穷酸味)。
然后,她翻出那根“借”来的针和所剩无几的黑线(白线太贵,没买),开始了她的“尿布大业2.0”——“百家布尿布”!
没有剪刀?用那块边缘锋利的石片凑合割!
针脚歪扭?能缝上不漏尿就是胜利!
大小不一?拼起来!这叫抽象派拼接艺术!独一无二!
颜色杂乱?正好培养“讨债鬼”从小不拘一格的审美!
周亦倾沉浸在她零成本的“创作”中,浑然不知自己己经成了桃花村“破布头”市场的头号竞争对手,严重威胁到了一个人的核心利益——“村口张婶”!
张婶是谁?桃花村资深“破烂王”(自封的)!村头垃圾堆的“无冕女王”!平日里,谁家扔点破布烂棉花,那都是她张婶的囊中之物!攒起来,洗洗补补,还能纳个鞋底、缝个坐垫啥的,蚊子腿也是肉啊!
可自从那个姓周的小娘子来了之后,一切都变了!垃圾堆里的破布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好几次张婶兴冲冲地提着篮子去,结果就捡到几片烂菜叶子!这简首是虎口夺食!断人财路(虽然这财路也就值几个铜板)!
这天,周亦倾又在垃圾堆旁进行她的“日常寻宝”,刚眼疾手快地扒拉出一块看起来挺厚实的靛蓝色旧布头,一只穿着破草鞋、沾满泥巴的大脚就“啪”地踩在了那块布头上!
周亦倾抬头,正对上张婶那张拉得比驴脸还长、写满了“老娘很不爽”的橘子皮老脸。
“周小娘子,”张婶叉着腰,声音像破锣,“这垃圾堆,是你家的啊?天天来扒拉!捡金子呢?”
周亦倾心里“咯噔”一下,但面上丝毫不怂,也叉起腰(虽然肚子还没显怀,但气势不能输):“张婶,这话说的!垃圾堆是大家的!谁规定只能您捡?我捡点破布头给我家娃做尿布,碍着您什么事了?” 她特意把“娃”和“尿布”咬得很重,试图博取同情(虽然她心里管娃叫讨债鬼)。
“尿布?”张婶嗤笑一声,三角眼瞥了一眼周亦倾的肚子,“肚子还没鼓起来呢,尿布倒准备得挺勤快!我看你就是想捡了去卖钱!”
“哎哟喂!张婶您可冤枉死我了!”周亦倾立刻戏精附体,捂着心口,做出西子捧心状(虽然更像饿得胃疼),“我一个孤苦伶仃的小妇人,肚子里揣着个没爹的娃(顺手给那个五两冤大头扣了口锅),穷得叮当响,住着漏风的破屋,连块像样的布都买不起!不捡点破布头,难道让我娃光着屁股喝西北风吗?张婶您心善,就可怜可怜我们孤儿寡母吧!” 她一边说,一边还努力挤出两滴并不存在的眼泪(主要是风大迷了眼)。
张婶被她这一通哭穷卖惨噎得够呛,尤其那句“没爹的娃”和“光着屁股”,杀伤力不小。周围几个看热闹的村民也开始指指点点,眼神里带着点同情。
张婶脸上有点挂不住,但又不甘心放弃“领地”,尤其周亦倾手里还攥着那块靛蓝布头呢!她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哼!说得可怜!谁知道真的假的!想要布头也行!拿东西换!”
“换?”周亦倾警惕起来,“我穷得就剩一口气了,拿啥换?”
“我看你屋后头晒的那些野菜干不错!”张婶图穷匕见,“拿那个换!一把野菜干,换…换你手里那块布头!” 她指了指周亦倾手里的靛蓝布头。
野菜干?!周亦倾瞬间炸毛!那可是她冒着中毒风险挖来,又辛辛苦苦晒干,准备留着过冬或者实在饿急眼了才吃的战略储备粮!是她的命根子!拿命根子换破布头?!
“不可能!”周亦倾把布头往怀里一藏,像护崽的老母鸡,“野菜干是我的口粮!动我的口粮就是要我的命!张婶,您这比黄世仁还狠啊!”(虽然她也不知道黄世仁是谁,但听起来就很狠!)
“不给?那就把布头放下!滚蛋!”张婶也来劲了,伸手就要抢。
眼看一场“破布头争夺战”就要升级为全武行,周亦倾急中生智(穷则思变)!她猛地后退一步,把怀里那块布头高高举起,然后——在张婶和围观村民惊愕的目光中——将那块靛蓝色的破布头,精准地、轻柔地、覆盖在了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上!
“哎呀!我的儿啊!”周亦倾瞬间切换成慈母(戏精)模式,声音带着哭腔,一只手“温柔”地抚摸着盖着破布头的小腹,“你看见没?你张奶奶连块破布头都舍不得给你做尿布啊!嫌咱们娘俩穷啊!儿啊,记住今天!记住你张奶奶!以后有出息了,千万别学她这么抠门!要学…学你娘!该抠的时候抠,该大方的时候…呃,尽量抠!”
她一边“哭诉”,一边用眼神疯狂示意肚子里那个“讨债鬼”:该你上场表演了!
也许是感受到了母体强烈的情绪波动(和穷凶极恶的暗示),也许是单纯饿了,周亦倾肚子里那个一首很安静的“赔钱货”,突然非常配合地、极其明显地——动了一下!
这一次的动静比前两次都大!隔着薄薄的夏衣和那块破布头,周亦倾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一个小鼓包顶了起来,又飞快地缩了回去!
“哎哟!”周亦倾配合地发出一声惊呼,脸上瞬间充满了“惊喜”和“感动”,她指着自己小腹上那块因为胎动而微微起伏的靛蓝布头,对着目瞪口呆的张婶和村民们喊道:“你们看!你们快看!我儿子动了!他听见了!他听懂了!他不高兴了!他在抗议张奶奶欺负他娘啊!”
这效果,堪称炸裂!
张婶看着周亦倾肚子上那块“活”过来的破布头,再看看周亦倾那副“悲愤交加”的样子,脸一阵红一阵白。周围村民的议论声更大了,眼神里的同情几乎要溢出来,甚至有人开始小声指责张婶“太抠门”、“欺负孤儿寡母”。
“我…我…”张婶被架在火上烤,骑虎难下。最终,在舆论的压力和周亦倾肚子里那个“会抗议的讨债鬼”的双重威慑下,她狠狠地一跺脚,像割肉一样吼道:“行了行了!晦气!那块破布头送你了!就当…就当给你肚子里那个小讨债…呃,小娃娃积德了!” 说完,像避瘟神一样,提着空篮子,骂骂咧咧地走了,背影都透着憋屈。
“谢谢张婶!您真是大好人!好人一生平安!下回捡到好布头我还分您…呃,一点!”周亦倾冲着张婶的背影“真诚”地道谢(主要是得了便宜卖乖),然后飞快地把那块靛蓝布头从肚子上拿下来,宝贝似的揣进怀里,脸上露出胜利者(抠门版)的笑容。
她低头,得意地拍了拍小腹:“小讨债鬼,看见没?这就叫借力打力!废物利用!你这一脚,值一块靛蓝布头!干得漂亮!继续保持!以后多动动,给娘多省点布钱!” 她仿佛看到了无数免费破布头在向她招手。
肚子里的“讨债鬼”似乎得到了表扬(?),又或者单纯是饿了,再次轻微地蠕动了一下。
周亦倾心情大好,哼着不成调的小曲(主要是穷开心),抱着她的“战利品”,昂首挺胸(虽然肚子没货)地往回走,准备继续她的“百家布尿布”大业。精打细算的算盘珠子,在阳光(和垃圾堆的味道)里,噼啪作响,奏响了一曲抠门的凯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