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如同一滩烂泥瘫跪在地，面如死灰，抖若筛糠。储秀宫暖阁里死寂无声，只有烛火哔剥，映着杏贞那双洞穿灵魂的冰冷眼眸。
“说。” 那一个字，重若万钧。
冬雪的嘴唇剧烈哆嗦着，恐惧的泪水汹涌而出，却死死咬住牙关，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濒死野兽般的呜咽，显然在做最后的挣扎。
*`#心理防线临界点！# 还差最后一根稻草…#`*
杏贞眼神微眯，正欲再施压——
“太后！太后娘娘！” 暖阁外突然响起安德海刻意拔高、带着一丝“惊慌”的通报声，“慈安太后驾到！还有…恭亲王、醇郡王、几位军机大臣…都…都来了！说是听闻庆丰库走水、肃逆密令重现，特来问安并商议万寿安保事宜！人…人己到殿外了！”
暖阁内的死寂瞬间被打破！
杏贞眼中寒光一闪，旋即被浓浓的“惊愕”和“疲惫”取代。她飞快地扫了一眼地上抖成一团的冬雪，嘴角勾起一抹极快、极冷的弧度。
*`#来得正好！# 观众就位，大戏开锣！#`*
“快…快请！” 杏贞的声音立刻染上慌乱与无助，她甚至“踉跄”了一下，仿佛被这接二连三的“噩耗”打击得站立不稳。她迅速对安德海使了个眼色，安德海心领神会，如同拎小鸡般一把将的冬雪从地上拽起，快速拖到暖阁角落巨大的落地紫檀嵌百宝屏风之后，同时低喝一声：“不想现在就死，就闭紧嘴！”
杏贞则快步走到主位坐下，顺手拿起旁边一件载淳的小袄，紧紧抱在怀里，脸上瞬间堆满了惊魂未定、心力交瘁的愁容。
暖阁门被推开。慈安太后钮祜禄氏一脸忧色，在宫女搀扶下率先走了进来。她身后，跟着面色凝重的恭亲王奕訢、醇郡王奕譞，以及几位闻讯赶来的军机重臣。
“妹妹！你…你可还好？” 慈安一进来，看到杏贞那副抱着孩子衣物、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眼圈也红了，快步上前握住她的手，“吓坏了吧？这肃逆余孽真是阴魂不散！万寿在即，竟闹出这等事来！”
“姐姐…” 杏贞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哭腔，顺势将头靠在慈安肩上，身体微微发抖，“我…我方才正想着淳儿，宝鋆就冲进来…说庆丰库走水，还…还发现了肃逆的密令残片…我…我这心里…怕得很…” 那份脆弱无助，情真意切。
奕訢、奕譞等人见状，连忙躬身行礼：“臣等参见两宫皇太后！惊扰太后，臣等万死！”
“都起来吧…” 杏贞“虚弱”地抬了抬手，依旧靠在慈安怀里，仿佛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六爷，七爷…还有诸位大人…你们…你们说，这…这可如何是好？万寿庆典就在眼前，若…若真有肃逆余孽作乱，伤了…伤了宗室亲贵或是外国使臣…我大清…我大清颜面何存啊…” 她说着，又哽咽起来。
奕訢眉头紧锁，沉声道：“太后勿忧。臣等正是为此而来。庆丰库之事，宝鋆己大致禀报。当务之急，是立刻封锁现场，严查所有经手人员，揪出偷窃钥匙、私藏逆物的奸细！同时，万寿庆典所有流程、人员、器物，必须重新彻查！宁可过之，不可疏漏！” 他语气铿锵，带着一贯的决断。
“六哥所言极是！” 奕譞立刻附和，他看向杏贞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太后，臣弟请旨，即刻调派步军统领衙门精兵，入宫协防！重点排查庆典灯笼、烟火、戏台、宴席等要害之处！定要确保万寿平安！”
其他军机大臣也纷纷建言，气氛凝重而紧张。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商讨如何加强安保、排查隐患之际——
“砰！哗啦——！”
一声突兀的、瓷器碎裂的巨响，猛地从暖阁角落那巨大的屏风后传来！紧接着，是一声女子压抑的痛呼！
“谁？！” 奕訢反应最快，鹰隼般的目光瞬间射向屏风！手己按在了腰间的佩刀上（亲王入宫可佩刀）。醇郡王和几位大臣也瞬间警觉，目光如电般扫去。
暖阁内瞬间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发出声响的屏风上。
杏贞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浑身一颤，猛地从慈安怀里抬起头，脸上写满了“惊愕”与“茫然”。慈安也吓了一跳，紧紧攥着杏贞的手。
安德海脸色“剧变”，一个箭步冲到屏风前，厉声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出来！” 同时作势欲拔腰间的短刃。
屏风后一阵令人心悸的寂静。片刻，一个身影哆哆嗦嗦、踉踉跄跄地从屏风后挪了出来。
正是冬雪！
她脸色惨白如鬼，额角被飞溅的碎瓷片划破了一道口子，鲜血顺着脸颊流下，触目惊心。她手里还拿着一个摔碎的青花盖碗托盘，茶水泼了一身。她显然吓坏了，一出来就“扑通”跪倒在地，身体抖得像风中落叶，声音带着哭腔和极度的恐惧：“奴…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太后饶命！各位主子饶命！奴婢…奴婢只是见太后忧心劳神，想…想给太后换杯热茶…不…不小心手滑打碎了茶盏…惊…惊扰了主子们…奴婢罪该万死！” 她一边哭求，一边砰砰磕头，额角伤口的血混着泪水流下，狼狈不堪。
*`#自导自演的意外？# 冬雪同志，求生欲很强啊！#`*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冬雪身上。奕訢锐利的目光扫过她额角的伤口、流下的血泪、以及那摔碎的茶盏，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似乎觉得哪里不对，但一时又说不上来。醇郡王眼中则闪过一丝疑惑。军机大臣们面面相觑，一个宫女失手打碎茶盏，虽不合时宜，但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慈安心肠软，见冬雪满脸是血、哭得凄惨，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唉，也是个可怜见儿的…想必是听了肃逆的事，也吓坏了。不过是打碎个茶盏，妹妹，念在她伺候你一场，又受了伤，就饶了她这次吧？” 她看向杏贞。
杏贞此刻的脸色，却比冬雪还要“难看”！她像是被这接二连三的“惊吓”彻底击垮了，身体晃了晃，一手紧紧抓住胸口衣襟，一手指着冬雪，嘴唇哆嗦着，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愤怒和一种…仿佛被最亲近之人背叛的极致痛苦！
“你…你…” 杏贞的声音尖利而颤抖，带着一种撕心裂肺的绝望，“冬雪！本宫待你…待你如同心腹！你…你竟敢…竟敢偷听？！还…还打碎了先帝赐给淳儿的…最爱的…福禄寿三星盖碗？！”
她猛地转向安德海，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疯狂的哭腔和“愤怒”：“安德海！给本宫…给本宫掌她的嘴！狠狠的打！打到她清醒为止！”
*`#神转折！# 福禄寿三星盖碗？！#`*
“福禄寿三星盖碗？！” 奕訢、奕譞和几位军机大臣脸色同时一变！这可是咸丰帝生前的心爱之物，常用来给年幼的载淳喂药玩耍，意义非凡！竟被一个宫女打碎了？！
安德海早就蓄势待发，闻言立刻应声：“嗻！” 他大步上前，一把揪住冬雪的头发，将她从地上粗暴地拽起来，蒲扇般的大手带着凌厉的风声，“啪啪啪啪！” 左右开弓，毫不留情地扇在冬雪脸上！
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在寂静的暖阁内炸响！每一下都力道十足！冬雪被打得头昏眼花，脸颊瞬间高高肿起，嘴角破裂，鲜血混着口水流下，连惨叫都发不出来，只剩下痛苦的呜咽。她想辩解，想喊冤，但安德海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耳光如同疾风骤雨般落下！
“住手！快住手！” 慈安吓得脸色发白，想阻止。
奕訢眼神锐利如刀，紧盯着杏贞和被打的冬雪，他心中的疑窦越来越大。一个宫女打碎御赐之物固然该死，但慈禧的反应…似乎过于激烈和刻意了？而且，那盖碗碎片…他瞥了一眼地上的狼藉，似乎只是普通的青花瓷？
就在这时！
杏贞像是气急攻心，猛地咳嗽起来，身体摇摇欲坠。她痛苦地捂住胸口，另一只手却颤抖着指向冬雪，声音带着泣血般的控诉和一种“恍然大悟”的绝望：
“本宫…本宫明白了！明白了！咳咳…你…你不是失手！你是故意的！你是心中有鬼！你怕…你怕本宫发现…发现你偷了庆丰库的钥匙！怕…怕本宫发现你藏匿肃逆密令！咳咳咳…所以你才…才故意打碎先帝遗物，想…想转移视线！想…想搅乱这潭水！你好毒的心肠！本宫…本宫真是瞎了眼！” 她一边剧烈咳嗽，一边泪如雨下，那份被“至亲背叛”的痛苦，演绎得淋漓尽致。
“钥匙？！密令？！” 这两个词如同惊雷，瞬间在暖阁内炸响！
奕訢、奕譞、慈安以及在场的所有军机大臣，全都惊得目瞪口呆！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被打得面目全非、奄奄一息的冬雪身上！
冬雪如同被一道更猛烈的惊雷劈中！她被打得的眼睛猛地睁大，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难以置信！她做梦也想不到，慈禧竟然在恭亲王、醇郡王、慈安太后和所有军机大臣面前！以这样一种猝不及防、雷霆万钧的方式！将她最大的秘密，赤裸裸地揭开了！
*`#公开处刑！# 杀人诛心！#`*
“不…不…我没有…” 冬雪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破碎的哀鸣，试图否认。
但杏贞根本不给她任何机会！她从怀里（实则是袖中）猛地掏出那枚刻着“庆”字的铜钥匙，狠狠摔在冬雪面前的地上！发出清脆刺耳的撞击声！
“没有？！” 杏贞的声音尖利如刀，带着哭腔的控诉首刺人心，“那这是什么？！安德海！把她袖袋里的东西！给本宫掏出来！给诸位主子看看！”
安德海立刻粗暴地撕开冬雪早己凌乱的袖袋！手指一探，便将那半块用靛蓝粗布包着的、烧焦的黄麻纸片掏了出来！他高高举起，将那残留的朱砂指印，清晰地展示在所有人眼前！
“肃逆密令残片！朱砂接头印！” 醇郡王奕譞失声惊呼！他当年在热河是亲身经历过肃顺逼宫的，对这印记印象深刻！
奕訢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死死盯着那残片和地上的钥匙，又猛地看向被打得不形、眼神彻底绝望涣散的冬雪，最后，目光复杂地落在了那个靠在慈安怀里、哭得梨花带雨、仿佛随时会晕厥过去的慈禧身上。
一切都串联起来了！庆丰库失火、钥匙失窃、密令残片重现…原来根源，就在这储秀宫！就在这看似忠厚老实的大宫女身上！
“好…好一个吃里扒外、包藏祸心的贱婢！” 奕訢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滔天的怒意，“来人！将这逆贼拖下去！严加看管！本王要亲自审问！看看她背后，还有多少魑魅魍魉！”
几名如狼似虎的大内侍卫立刻冲了进来，将如同烂泥般的冬雪拖死狗一样拖了出去，地上只留下一道刺目的血痕。
暖阁内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杏贞压抑的、绝望的哭泣声，以及众人沉重的呼吸。
慈安紧紧抱着杏贞，泪流满面，不断安抚：“妹妹…别哭了…奸细抓出来就好…抓出来就好…” 她完全被杏贞的“悲痛”和“惊吓”所感染。
奕訢深吸一口气，对着杏贞和慈安深深一躬，语气前所未有的郑重：“太后受惊了！是臣等疏忽！臣即刻加派人手，彻查宫内宫外！定在万寿之前，将肃逆余孽连根拔起！绝不让太后与皇上再受半分惊扰！”
杏贞埋在慈安怀里，肩膀依旧耸动着，发出低低的啜泣。但在众人看不到的角度，她那双泪眼朦胧的眸子里，却闪过一丝冰冷而锐利的光芒。
*`#戏演完了，该收网抓大鱼了。#`* `*#冬雪，你的价值，才刚刚开始。#`*
万寿寿宴的华灯还未点亮，一场由太后亲自导演、在权力中枢核心圈层上演的“血溅华筵”前奏，己悄然落幕。而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酝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