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周家西屋里，李柔嘉坐在炕沿，手指蘸着雪花膏，正细细涂抹脖子和手臂。
周卫东背靠着墙坐在炕上，目光沉静地、近乎贪婪地追随着她的一举一动，他没有说话，只是这样看着，眼里满是温柔还带点不舍。
“柔嘉。”他终于开口，声音有些低沉，
“嗯？”李柔嘉没有立刻回头，等她涂好最后一点，将盖子轻轻阖上，这才慢悠悠转过身，正对着他。
周卫东被这样坦然的、美丽的目光看着，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胸膛里那股不舍的情绪冲撞得更厉害。
他伸手握住李柔嘉纤细的手腕，将人搂进怀里："我假期就剩西天了。"
"嗯，我知道。"李柔嘉的身子微微一顿。
"明天我去县里买票。"周卫东的声音低沉而克制，"咱们先回京市，然后我再从京市回部队。"
煤油灯的光晕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跳动，李柔嘉看见他眼底藏着的不舍。她反手握住他粗糙的大手："这么快就要走了..."
周卫东突然倾身向前，额头几乎抵住她的："我一回去就申请房子。"他的呼吸拂过她的脸颊，"家属院新盖了一批砖瓦房，听说有带小院的。"
"带院子？"李柔嘉眼睛一亮，方才的离愁被冲淡几分，"有多大？能种菜吗？"
见她这般反应，周卫东嘴角不自觉上扬："比这屋子大一圈，种菜养鸡都行。"
李柔嘉眼波流转间，突然想到什么，从包袱里翻出纸笔，"咱们画下来！"
周卫东看着她兴奋的样子，心头软成一片。他凑过去，看着她娟秀的字迹在纸上流淌："这里做卧室，窗下种棵石榴树...这边搭葡萄架..."
夜深了，煤油灯的光己快要熄尽，李柔嘉窝在周卫东怀里，两人还没有睡。
窗外虫鸣细碎，屋里却暖意融融。
“你说的那个小院，能不能挨着东边一点儿？早上太阳能照进来。”李柔嘉轻声问，
“行，咱们就挑朝阳的那一排。”周卫东应得爽快，一只手轻轻摸着她的头发。
“你不觉得我事儿多？”她抬头看他，嘴角带着点笑意。
“你说什么就是啥，我听你的。”
李柔嘉心头一热。她这辈子从小就是家里宝贝疙瘩，虽说出身是“资本家”，但爷爷奶奶疼她、父亲牺牲得早，母亲没留下记忆，从小她就是奶奶一手带大。后来穿书后，她早看清这乱世风云，哪有什么太多自由？所以选人、嫁人，她从不浪漫，只认清现实。
可现在，她居然愿意跟着一个男人，去千里之外的军营生活，带着年迈的奶奶，还想着生个孩子。
周卫东一手环着她，像护着什么宝贵的东西。
“柔嘉，你真不怕去那边吃苦？”他又问了一遍。
“怕啊。”她回答得坦坦荡荡，“但比起怕吃苦，我更怕在京市出事。咱们家成分摆着，赵家那一家子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我要是一首留在这里，早晚得出事。”
“在你身边，才是安全的。”
周卫东用力搂了搂她。他心里也清楚，她说的是实话。
“咱们仨去了那边，你部队忙，我来管家，奶奶年纪大了我慢慢照顾她。家属院那地方虽然比不上这边西合院精致，但好歹是自己的窝。”她顿了顿，“到时候在院子里搭个亭子，可以喝喝茶看看书，还可以种点菜养几只鸡。”
“那边环境很差，真舍得让奶奶跟过去？”周卫东问。
“奶奶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我。她要是一个人留在京市，哪天出了事我一辈子都过不去这坎。我不是让她去受苦，是带她去避难。”
“行，那就都听你的。”
她趴在他肩膀上，轻轻哼了一声：“你别到时候反悔。”
“我说话算数。”他吻了吻她的额角。
她又安静了一会儿，忽然低声道：“还有个事，我跟你说过的。”
“嗯？”
“关于孩子的事，我们就顺其自然，要是有了就生。”她轻轻说。
周卫东整个人顿了一下，随后温柔地问：“你确定？”
"当然，反正我现在也没什么事，现在生也挺好的。"
“柔嘉……”周卫东的声音里带了股子不知所措的惊喜，“你真这么想？”
她侧过脸，看向窗外黑漆漆的夜色：“生个孩子，至少说明我们还在认真过日子，没被这个时代拖垮。”
周卫东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你放心，柔嘉，就算有一天我不在你们身边了，我也会安排好一切。”他说这话时神情很认真，像是立誓。
“你不会不在。”她打断他，声音坚决，“我不允许。”
两人对视一眼，过了好一会儿，周卫东轻笑出声：“听你的。”
“你就惯我。”
“乐意惯。”
“你太听话，以后我要是欺负你怎么办？”
“我给你欺负。”他一点也不犹豫。
李柔嘉笑了，眼底亮晶晶的。
过了一会儿，她打着哈欠往被窝里钻：“你要是能早点申请下来房子，咱们就能早点过去。”
“放心，我一回去就写申请。”
她窝进他怀里，像只猫一样安静下来。
炕上的灯灭了，但屋里的温柔未散。
李柔嘉想，她这辈子算是赌赢了。
这个男人，不会说花言巧语，但只要她说，他就听，只要她定，他就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