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梅不再看任何人,她一手稳稳地扶着禾静冰凉的手臂,另一只手轻轻拨开她额前汗湿凌乱的碎发,声音低沉而有力,只对着禾静说:“跟我来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在李梅身后关上,隔绝了外面所有窥探的目光和窃窃私语。空调发出低沉的嗡鸣,空气里弥漫着纸张和墨水的味道,冰冷而刻板。
李梅没有让禾静坐下。她站在办公桌旁,背对着禾静,双手撑在桌沿上,肩膀微微起伏,似乎在极力压抑着翻涌的情绪。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她挺首的脊背上投下明暗相间的条纹。
时间在压抑的沉默中缓慢爬行。禾静站在办公室中央,像一个等待审判的囚徒。手腕的刺痛,衣服上沾染的灰尘和墨迹,还有心底那片冰冷的绝望,都在无声地提醒着她刚才的失控和狼狈。她甚至不敢去看李梅的背影。
不知过了多久,李梅终于缓缓转过身。她的脸色依旧凝重,但那双镜片后的眼睛,却不再是面对全班时的冰冷怒焰,而是一种深沉的、带着沉重压力的复杂情绪。她看着禾静,目光锐利地穿透她脆弱的外壳。
“手腕上的伤,”李梅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力量,“是在图书馆,还是在天台?或者……更早?”
禾静的身体猛地一僵!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她下意识地想蜷缩起受伤的手腕,却被李梅的目光盯在原地。巨大的恐惧再次攫住了她。李老师……她知道了?她知道了多少?
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被沙砾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眼眶又酸又涩,刚刚止住的泪水似乎又要汹涌而出。她死死地咬着下唇,用力摇头,幅度很小,却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绝望。不能说……说了只会更糟……“跑得掉么?”那冰冷的魔咒在耳边回响。
李梅看着她瞬间煞白的脸和眼中汹涌的恐惧,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没有追问,只是缓缓地、极其沉重地摇了摇头。那摇头的动作里,包含了太多东西——无奈,痛心,还有一种沉重的、近乎悲凉的无力感。
“我明白了。”李梅的声音更加低沉,带着一种深深的疲惫,“桌子,己经给你调了。第一排,离讲台最近,离……”她顿了顿,没有说出那个名字,“离后面远一点。以后,你坐那里。”
调座位。这个曾经她拼命祈求却无法得到的结果,此刻以这样一种屈辱而惨烈的方式实现了。禾静的心却没有丝毫轻松,只有一种冰冷的、被施舍般的悲哀。
李梅绕过办公桌,走到禾静面前。她没有再试图去碰触禾静,只是隔着一步的距离,目光沉沉地、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和沉重,注视着禾静的眼睛。
“禾静,”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如同烙印,“你给我听清楚。”
禾静下意识地抬起头,迎上那双燃烧着复杂火焰的眼睛。
“在这个学校里,有些东西,是你无法理解,也无法改变的。”李梅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他的存在,他的行为……不是你能对抗的。至少现在,不能。”
禾静的心脏骤然缩紧!巨大的寒意从脚底首窜上来!李老师……她果然知道!她知道上官青的可怕!可她……她竟然在告诉她放弃抵抗?!
“不要再去试图激怒他,不要再去招惹他!”李梅的语气加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离他远点!越远越好!把你所有的精力,所有的力气,都给我放到学习上!放到你能掌控的东西上!成绩!名次!未来!这才是你唯一能抓住的出路!”
“只有当你足够强,强到站在他无法轻易触及的高度,”李梅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刺进禾静绝望的心底,“你才有可能摆脱他。否则……”
李梅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的话语,像冰冷的铁锤,重重砸在禾静摇摇欲坠的心房上。否则……就像今天一样,像那张被撕裂的笔记一样,像那本被践踏的课本一样,被彻底摧毁,被碾入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