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盗门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单薄的校服衬衫，渗入禾静的脊背。她背靠着门板，剧烈地喘息，胸腔里那颗狂跳的心脏几乎要撞碎肋骨。夕阳最后一点橘红的光斑，在客厅地板上拉长、变淡，如同正在冷却的余烬，最终被窗外弥漫的暮色彻底吞噬。
黑暗温柔地、无声地包裹下来。
禾静没有开灯。她在玄关的黑暗里站了很久，久到双腿麻木，久到手腕上那圈被纱布包裹的指痕，似乎都失去了痛觉，只剩下一种冰凉的、挥之不去的异物感。
“跑得掉么？”
那西个字，如同附骨之蛆，在死寂的黑暗里反复回响。篮球场边，铁丝网下，暮色中那道倚靠的身影，那穿透喧嚣与距离、冰冷而绝对平静的目光……每一个细节都在黑暗中被无限放大、扭曲，变成狰狞的梦魇，啃噬着她脆弱的神经。
她慢慢地、像一具被抽走了提线的木偶，挪到书桌前坐下。台灯“啪”地一声亮起，昏黄的光晕只照亮桌面上小小的一圈，将西周的黑暗衬得更加浓重。摊开的数学练习册上，复杂的几何图形像一张张嘲笑的鬼脸。
笔尖悬在纸上，微微颤抖。她试图集中精神，试图用那些冰冷的公式和逻辑线条构筑一道脆弱的堤坝，抵挡住内心翻涌的恐惧和绝望。可那些符号、那些辅助线，总会在她眼前扭曲变形，最终幻化成桌洞里那两个深深刻入木头的名字——“禾静”。
指尖冰凉，几乎握不住笔。手腕上的纱布在灯光下白得刺眼。
她该怎么办？像鸵鸟一样把头埋进沙子里？可黑暗里，那双深潭般的眼睛无处不在。
或者……告诉父母？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迅速掐灭。父母疲惫而担忧的脸庞在脑海中浮现。他们为了生计奔波，眼角的皱纹里刻满了操劳。告诉他们什么？说一个同学在课桌上刻了她的名字？说他在课堂上攥了她的手腕？说他在天台问她是不是想跳下去？这听起来多么荒谬，多么像青春期少女过度敏感的臆想？除了徒增他们的忧虑和无力，又能改变什么？
巨大的孤独感和无助感，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感觉自己像被遗弃在无边荒原上的一粒尘埃，渺小，脆弱，被那个名为上官青的、巨大的、冰冷的阴影彻底笼罩。无处可逃，无人可诉。
她猛地合上练习册，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动作牵动了手腕，纱布下的皮肤传来一阵钝痛。
不能这样下去。她不能坐以待毙。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挣扎着亮起的微小火苗，在她冰冷的心底摇曳——学习。只有学习。用成绩，用排名，用无可辩驳的优秀，筑起一道高墙。或许，当她足够强大，足够耀眼，站在那个需要所有人仰望的位置时，那道冰冷的阴影，就无法再轻易地将她拖入深渊。
这念头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孤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