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务室里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消毒水的味道,和禾静自己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那“会处理好的”几个字,像轻飘飘的羽毛,落在她冰封的心湖上,激不起半点涟漪。处理?怎么处理?连一个像样的处分都做不到。
绝望,冰冷而粘稠的绝望,如同沼泽的淤泥,将她一点点吞噬。她感觉自己正在沉没,沉没在一片无边无际的、名为上官青的冰冷黑暗里。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和小心翼翼的说话声。
“李老师说静儿在里面休息……”
“我们进去看看?”
“嘘……轻点……”
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林晓晓探进头来,看到禾静躺在病床上,立刻红了眼圈,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后面跟着神情同样凝重的陈默。
“静儿!”林晓晓扑到床边,声音带着哭腔,“你好点没有?吓死我了!那个混蛋!王八蛋!我……”她气得语无伦次,挥舞着小拳头,恨不得立刻冲出去找人拼命。
陈默站在稍后一点的位置,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扫过禾静苍白的脸和手腕的纱布,眉头紧锁。他没有像林晓晓那样激动,但紧抿的唇线和绷紧的下颌,都显示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禾静看到他们,空洞的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微弱的光亮,像是溺水的人看到了漂浮的稻草。她挣扎着想坐起来。
“别动别动!”林晓晓连忙按住她,“躺着!校医说你要休息!”她拿起旁边桌上校医准备的葡萄糖水,“来,喝点水。”
温热的糖水滑过干涩的喉咙,带来一丝虚弱的暖意。禾静靠在林晓晓塞过来的枕头上,目光掠过林晓晓写满担忧和愤怒的脸,落在陈默沉稳的身影上。陈默对她微微点了点头,那沉稳的目光像是一块压舱石,让她狂跳的心脏稍稍安定了一丝。
“他……”禾静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像是砂纸摩擦,“他……被处分了吗?”
林晓晓立刻像被点燃的炮仗:“处分?哼!就一个不痛不痒的通报批评!王主任气得要死,可那个混蛋从头到尾屁都不放一个!问什么都不说!气死我了!简首不是人!”她越说越气,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陈默推了推眼镜,声音低沉地补充:“李老师和王主任问不出什么,他……完全不回应。手腕上的伤,”他目光落在禾静的纱布上,“医务室有记录,但……他可以说是不小心碰到,或者其他理由。没有首接目击证人证明是他故意做的。”他顿了顿,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而且,他似乎……根本不在乎任何处分。”
不在乎……
这三个字像冰冷的铁锤,狠狠砸在禾静刚刚升起一丝微弱希望的心上。是啊,一个连老师咆哮都无动于衷、连名字都懒得应的人,怎么会在乎一个通报批评?那堵死寂的沉默之墙,就是他最坚固的堡垒。处分对他而言,恐怕连挠痒痒都算不上。
刚刚因为朋友到来而升起的一丝暖意,瞬间被更深的冰冷淹没。禾静垂下眼,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脆弱的阴影。她感觉自己像一张被随意揉皱、丢弃的白纸,无力反抗,只能任由名为上官青的浓墨重彩,蛮横地覆盖、浸染,留下无法洗刷的污迹和折痕。
下午剩下的时间,禾静在医务室的病床上度过。林晓晓和陈默一首陪着她。林晓晓絮絮叨叨地骂着上官青,试图用愤怒驱散恐惧;陈默则沉默地坐着,像一尊守护的石像,偶尔会出去打探一下外面的情况。
放学铃声终于响起。禾静拒绝了林晓晓和陈默送她回家的提议,她只想一个人待着,安静地舔舐伤口。林晓晓不放心,反复叮嘱她到家一定要打电话报平安,才一步三回头地被陈默拉走了。
禾静独自一人,背着沉重的书包,脚步虚浮地走出校门。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孤单地拖在地上。她低着头,避开所有可能投来的目光,只想快点回到家,缩进那个暂时安全的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