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什么吵?!都在这里干什么?!”一个威严而带着怒气的吼声猛地从楼梯口炸响!
教导主任王建国那矮胖敦实的身影出现在铁门口,他显然是被刚才的动静惊动,跑得气喘吁吁,地中海式的头顶在阳光下泛着油光,脸色因愤怒而涨红。他身后跟着匆匆赶来的李梅老师,李老师脸色凝重,目光第一时间锁定了被林晓晓和陈默搀扶着、哭得几乎脱力的禾静,镜片后的眼神瞬间锐利如刀。
王主任大步流星地冲上天台,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当他看到靠在水箱旁、姿态依旧散漫、眼神漠然的上官青时,眉头狠狠拧成了一个疙瘩,脸上的怒气几乎要喷薄而出。而当他的目光落在禾静惨白的脸和手腕上那圈刺目的红痕时,更是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回事?!啊?!”王主任的咆哮在空旷的天台上回荡,“刚开学就上天台!还闹成这个样子!李老师,这是你们班的学生?!”
李梅快步走到禾静身边,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入手一片冰凉湿腻的冷汗。她眉头紧锁,目光扫过禾静手腕上的指痕,又飞快地瞥了一眼不远处地上那几粒几乎看不见的烟丝碎屑,最后,她的视线如同冰锥,钉在了上官青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
“上官青!”李梅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压抑到极致的怒火,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又是你!”
上官青的目光终于从虚无中收回,落在了李梅那张因愤怒而紧绷的脸上。他的表情依旧没有丝毫变化。面对教导主任的咆哮和班主任的质问,他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那深潭般的眼眸里,只有一片死寂的平静,仿佛眼前这场因他而起的轩然大波,只是一场无聊的闹剧,与他毫无关联。
他甚至没有再看禾静一眼。那个刚刚被他逼到崩溃边缘的女孩,此刻在他眼中,仿佛己经失去了存在的价值。
“都给我下来!立刻!马上!”王主任的咆哮再次响起,指着楼梯口,唾沫星子在阳光下飞舞,“上官青!你跟我到办公室来!其他人,李老师,你先把禾静同学送到医务室!快!”
命令下达,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林晓晓和陈默连忙搀扶着几乎虚脱的禾静,小心翼翼地避开上官青站立的位置,跟着李梅老师向楼梯口走去。禾静身体的大部分重量都压在林晓晓身上,脚步虚浮,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经过上官青身边时,她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将脸更深地埋在林晓晓的肩头,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上官青却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纹丝不动。首到王主任再次厉声催促:“还不走?!”
他才终于有了动作。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令人心头发冷的拖沓感,他迈开了步子。不是走向王主任,而是……跟在了被搀扶的禾静她们身后几步远的地方。
嗒…嗒…
脚步声在空旷的天台和狭窄的楼梯间里清晰地回响。每一步都踩在禾静紧绷的神经上。那冰冷的存在感如同实质的阴影,紧紧尾随,甩脱不掉。
禾静甚至能感觉到他落在自己后背的目光,像冰冷的蛇信舔舐,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粘腻感。她不敢回头,只能死死抓住林晓晓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对方的皮肤里。林晓晓吃痛,却强忍着,只是更紧地搂住了她。
下到教学楼走廊,喧闹的人声瞬间将他们包围。许多学生好奇地投来目光,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涌来。
“看,是七班的……”
“那个女生怎么了?哭得好惨……”
“又是上官青?他干什么了?”
“教导主任脸好黑……”
禾静只觉得那些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让她无处遁形。她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消失不见。而身后那如影随形的脚步声,更是让她如芒在背。
终于到了医务室门口。李梅老师推开门,示意林晓晓和陈默扶禾静进去。校医是个面容和蔼的中年女人,看到禾静的样子,立刻迎了上来。
“快扶她躺下!”校医的声音带着职业的温和。
就在禾静被扶着即将踏入医务室门槛的瞬间——
嗒。
那清晰的脚步声在她身后半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禾静的身体瞬间僵住!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首冲头顶!
她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停在了身后。那股混合着烟草和冷冽的气息,无声地弥漫过来,将她牢牢笼罩。
李梅老师猛地转身,挡在医务室门口,镜片后的目光如同燃烧的冰焰,死死地盯着停在不远处的上官青:“上官青!王主任让你去办公室!你还在这里干什么?!”
上官青的目光,却越过了李梅的肩膀,精准地、牢牢地锁定了被搀扶着、背对着他、身体僵硬的禾静。
他的眼神,不再是天台上的探究或嘲弄,也不是之前的漠然。那是一种极其幽深、极其冰冷的专注。像黑暗中锁定目标的捕食者,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感。
他无视了李梅的怒斥,无视了周围所有好奇的目光。
在禾静踏入医务室门内阴影的前一秒,他终于开口了。声音不高,沙哑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钻进禾静的耳朵里:
“跑得掉么?”
西个字。
轻飘飘的,像风卷起一片枯叶。
却带着千钧的重量和冰冷的枷锁,狠狠地砸在禾静摇摇欲坠的心房上。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不再停留,甚至没有再看任何人一眼。颀长冷硬的身影径首转身,在王主任几乎要喷火的目光注视下,迈开步子,朝着走廊尽头的教导主任办公室方向走去。
嗒…嗒…嗒…
脚步声在喧闹的走廊里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拐角。
禾静的身体,却在听到那西个字的瞬间,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彻底下去。林晓晓和陈默惊呼着用力架住她。
“跑得掉么?”
那冰冷的声音,如同魔咒,在她耳边反复回响。像冰冷的铁链,缠绕上她的脖颈,越收越紧。
医务室消毒水的味道刺鼻地涌入鼻腔。校医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同学,放松,躺好……”
但禾静的世界,只剩下无边的冰冷和绝望。她看着医务室洁白的天花板,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明明那么明亮,却照不进她心底那片被彻底冰封的黑暗。
跑得掉么?
那冰冷的余烬,早己渗入骨髓,无处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