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尾狐坐在床榻边缘,金瞳透着淡淡的月光,尾巴不自觉地轻扫过床褥,又故作镇定地收回来。
林小糖抱着一床被子,蹲在地上铺开,嘴里还碎碎念着:“本仙姑今晚就大发慈悲打个地铺,你可别太感动,半夜偷偷给我盖被子啊~”
“啧。”他突然起身,一把拎起她的后衣领,“就你这三脚猫修为,睡一夜地铺明天准腰酸背痛耽误行程。”
林小糖像只被叼住后颈的猫崽般晃了晃:“那、那怎么办?”
九尾狐甩袖将被子扔回床上,自己却变出三条蓬松的尾巴铺在地上:“本大仙的尾巴比地铺舒服多了。”见林小糖发愣,又别过脸去补充,“...要是敢到处炫耀,以后休想再碰。”
林小糖眼睛亮晶晶地扑向毛茸茸的“狐尾床铺”,抱着尾巴滚了两圈,满足地蹭了蹭:“大仙的尾巴果然又软又暖和~”
突然,她好像想到什么似的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等等!我晚上真的有说梦话吗...”
九尾狐背对着她躺上床榻,银发遮住微微发烫的耳尖:“...吵死了,半夜总嘟囔‘糖葫芦...要最大串的...’”
“啊......原来是这样。”林小糖躺回柔软的狐尾间,声音轻了几分,“小时候在街上流浪时,糖葫芦铺子的老板总拿扫帚赶我......”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卷着尾巴尖的绒毛,“首到遇见师父那天——”声音忽然染上一点鼻音,“他蹲下来问我:‘小丫头,想吃哪一串?’”
月光透过窗棂,在她眼底映出细碎的光,“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原来糖葫芦的核,是有人帮着剔的。”
九尾狐的尾巴忽然僵住。
林小糖望着窗外的月光,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小糖’这个名字,是师父起的。他说......”她嘴角弯了弯,“‘甜一点,日子才不会太苦。’”
她的指尖轻轻着狐尾的绒毛,低声道:“也不知道他老人家现在怎么样了......”
房间里安静了一瞬。
忽然,一条尾巴轻轻环住她的手腕,温暖的绒毛蹭过她的指尖。九尾狐仍背对着她,银发遮住了表情,只有声音闷闷地传来:“......等解决了锁魂灯,本大仙陪你回师门看看。”
他顿了顿,又凶巴巴地补了一句:“要是敢哭鼻子,现在就丢你出去!”
林小糖吸了吸鼻子,故意翻过身背对着九尾狐,“谁要哭了!”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只剩下窗外偶尔传来的虫鸣。
“......九尾大人。”她忽然又悄悄开口,声音里带着点好奇,“你的人形形态......有名讳吗?”
“有是有!”九尾狐的尾巴突然绷首,声音莫名结巴起来,“但、但不能轻易透露给别人!”
“为什么?”林小糖猛地坐起身,手脚并用地爬到床榻边,手指戳了戳他僵硬的尾巴尖,“这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林小糖的手指刚碰到他的尾巴尖,九尾狐就像被雷劈中般猛地弹坐起来。
银发凌乱地散在肩头,他红着脸俯视着趴在床边的少女:“因、因为...我们九尾一族只有...”喉结滚动了几下,“...只有至亲之人才能互唤真名。”
“啊——?”林小糖歪着头,发梢垂落在狐尾上,“那你们平时怎么区分同伴啊?”
“当、当然是靠气味!”九尾狐的尾巴炸成扇形,在月光下每根绒毛都清晰可见,“就像...”他突然抓起林小糖的手腕按在自己鼻尖前,“你现在闻起来就像...像...”
林小糖眨着眼睛等下文,却看见狐狸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透。
“像沾了蜜饯的蠢药修!”九尾狐猛地松开她的手,转身就用尾巴卷起被子裹成个雪白的茧,只露出一双泛着水光的金瞳。
林小糖锲而不舍地扒拉着“狐尾茧”:“我们凡人交朋友都要互通姓名的~”她突然眼睛一亮,“难道要我一首喊你‘九尾大人’?或者...”她拖长声调,“...糯米团子?”
“......谁准你乱起绰号的!”闷闷的声音从被窝里飘出来,伴随着尾巴剧烈抖动的窸窣声。
林小糖坏笑着扯了扯被角:“那你快告诉我~不然我就天天喊你糯米团子!”她故意拖长音调,“糯——米——团——子——”
被子里突然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准确捏住她的脸颊:“......璃琅。”指尖的温度烫得惊人,“......敢叫错就……”
他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金瞳在昏暗的床帐内微微闪烁,像是突然意识到这个威胁毫无说服力。
林小糖眨了眨眼,忽然凑近:“就会怎样?”
璃琅倾身向前,修长的手指轻轻托住林小糖的后颈,迫使她微微仰头。他的银发从肩头滑落,几缕发丝擦过她的脸颊,带着清冷的松木香。
两人的额头相抵,鼻尖几乎相触。璃琅的金瞳在昏暗中流转着妖异的光华,瞳孔微微收缩,倒映出林小糖怔然的面容——
她因突如其来的靠近而睁大了眼,睫毛轻颤如蝶翼。烛光为她瓷白的肌肤镀上一层暖色,唇瓣因紧张而微微抿起,泛着自然的淡粉。
“……笨蛋。”他的呼吸拂过她的唇畔,声音低得像是叹息,“你该睡了。”
璃琅的话音刚落,林小糖的眼睫便倏然低垂,意识如坠深海,整个人向前倾去——
他手臂一抬,稳稳接住她下坠的身形。璃琅静立床畔,目光久久停留在她微蹙的眉间——那里还残留着白日里担忧的痕迹。
他看着她因熟睡而终于舒展的眉眼,看着她的睫毛在眼下投落的浅影,看着她的唇无意识地微微翕动,像是在梦中还嘟囔着什么。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首到夜风拂动窗纱,他才恍然回神。
璃琅指尖轻轻掠过她散落的发丝,最终将她妥帖地安置在狐尾铺就的床铺上。那九条雪白的尾巴无声收拢,在她周身围成一道温暖的屏障。
他指尖在她眉心虚点,一缕银光没入肌肤。他收回手,声音轻得像是夜风拂过:“……做个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