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剌砲营左翼那冲天而起的火光和连绵不绝的殉爆巨响，如同九天惊雷，狠狠劈在每一个瓦剌士兵的心头。那照亮夜空的橘红色火团，那被抛上半空、如同破布娃娃般的人马残骸，那撕心裂肺、汇成一片的绝望哀嚎……彻底击碎了他们对于“妖法”的恐惧认知，化为一种更为原始、更为彻底的——对未知毁灭力量的敬畏！
白色狼头大纛下，也先的脸色在火光的映照下，阴晴不定，最终化为一片铁青的死灰。他握着金刀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指节捏得发白。鹰隼般的眼睛里，最初的惊骇被一种被彻底羞辱、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狂怒所取代。他赖以消耗明军、摧毁其意志的重砲，竟被对方这从天而降的“妖火”瞬间摧毁了小半！这不仅仅是物质的损失，更是对他草原太师威严最赤裸的践踏！
“太师！撤……撤砲吧！”一个脸上带着灼伤痕迹的砲营千夫长连滚爬爬地冲到近前，声音带着哭腔，“明狗的妖火太厉害了！剩下的砲位也暴露了！再轰下去……”
“住口！”也先猛地抽出金刀，刀锋在火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寒芒，首指那千夫长的咽喉，吓得后者瞬间失声。“朱祁镇！！”也先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这个名字，“好！好得很！本太师倒要看看，你这点妖法，还能用几次？！”
他猛地收刀回鞘，眼神如同噬人的毒蛇，扫过远处那座在火光映衬下、如同磐石般屹立的明军营寨，下达了冰冷而残酷的命令：
“砲营！剩余砲位，后撤三百步！分散隐蔽！继续轰击！目标——明军营寨纵深！给老子砸！狠狠砸！耗光他们的妖物！耗光他们的粮草！耗光他们最后一口活气！”
“传令各部！给老子围死了！一只苍蝇也不许飞出去！”
“再派快马！去大同、宣府！告诉那里的守将！若敢派一兵一卒来援，破城之日，鸡犬不留！！”
“本太师！要活活困死他！饿死他！让他在绝望中，跪着爬出来求饶——！！！”
瓦剌的砲击并未停止，只是变得更加稀疏、更加刁钻、更加恶毒。剩余的砲位后撤分散，不再追求齐射的震撼，而是如同阴险的毒蛇，不时从意想不到的角度，将燃烧弹或石弹射入明军营寨的纵深。每一次砲弹落下，都可能引燃一片帐篷，炸塌一处窝棚，带走几条性命。营地的空间被不断压缩，残存的建筑在砲火下瑟瑟发抖，空气中弥漫着越来越浓的焦糊味、血腥味和绝望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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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墙后方，那处临时加固的指挥掩体内，气氛凝重得几乎滴出水来。
“陛下！瓦剌砲位后撤分散，轰击更加刁钻，我军伤亡持续增加，士气……”神机营把总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焦虑。两天两夜的高强度防御和砲火蹂躏，士兵们的精神和体力都己濒临极限。
王振哭丧着脸，捧着一份薄薄的清单，声音发颤：“皇……皇爷……粮……粮草……彻底……彻底没了！最后一点麦麩……早上……早上熬粥分给伤兵了……马……马也杀光了……连……连草根树皮……都快……快扒干净了……”他偷偷抬眼看了看皇帝铁青的脸色，又迅速低下头，“伤兵营……又……又抬出去十几个……没……没熬过去……”
粮绝！这是比砲火更可怕的绝境！饥饿，才是瓦解军队最锋利的刀子！
朱祁镇靠在一张铺着破旧毛毡的椅子上，肩头的伤口在持续的压力下隐隐作痛，脸色苍白，但眼神却如同冰封的湖面，深邃而冷静。他听着汇报，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桌面。砲击的威胁可以通过掩体、通过张铁柱正在拼命赶制的第二批“神火飞鸦”来对抗。但粮食……这冰天雪地，被围得铁桶一般，到哪里去找粮食？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脑海中那可怜巴巴的武运点数字：【武运点：125（之前清零后缓慢增长）】。这点数，在庞大的系统商城里，连最便宜的火铳零件都买不起，更别说兑换粮食了！
难道……真的要被活活饿死在这里？重蹈前世的覆辙？不！绝不！
“陛下！末将愿带一队死士，趁夜突袭瓦剌游骑！抢些粮食回来！”一个年轻的副将猛地出列，抱拳请命，眼中带着决死的光芒。
“突袭？”朱祁镇抬起眼皮，声音听不出喜怒，“瓦剌游骑西出，行踪飘忽。就算你能撞上，抢到的那点粮食，够这数千将士吃几顿？用多少条命去换？”
副将哑口无言，脸色涨红。
“挖！继续挖！营地这么大，总能挖出点能吃的！”另一个将领急声道。
“冻土三尺，草木尽绝，挖什么？石头吗？”朱祁镇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冰冷的压力，让帐内瞬间沉寂下去，只剩下外面零星砲弹落下的沉闷回响和伤兵压抑的呻吟。
绝望的气氛如同冰冷的潮水，开始无声地蔓延。
就在这时，朱祁镇的目光无意中扫过掩体角落。那里堆放着一些从被砲火摧毁的辎重中抢救出来的杂物——几件破旧的皮袄、几捆断裂的箭杆、还有……一小袋从瓦剌骑兵尸体上搜刮来的、被踩得脏污不堪的……黑乎乎、干瘪的块状物？
那是什么？朱祁镇心中一动。他记得，前世被囚瓦剌时，似乎见过草原部族在冬季食用一种耐储存的块茎……
“把那袋东西拿过来！”朱祁镇指着角落。
侍卫立刻将那个沾满泥污的皮袋提了过来。打开袋口，一股泥土混合着淡淡霉味的气息散出。里面果然是几十个大小不一、表皮粗糙呈褐色或紫色、形状不规则、有些己经干瘪发芽的块茎。
“陛下，这是……这是从瓦剌鞑子身上搜刮来的，像是……土疙瘩？脏得很，也没法吃……”王振小心翼翼地说道。
朱祁镇却不顾脏污，伸手拿起一个块茎，凑到眼前仔细端详，又用指甲刮开一点表皮，露出里面淡黄色的瓤。他猛地想起前世被囚时，曾听一个老牧民提过，草原有一种耐寒的“地蛋”，可食，只是中原罕见……
一个大胆得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朱祁镇的脑海！
“系统！”他在意识深处发出无声的咆哮，“扫描分析此物！能否确定种类？是否有毒？能否食用？有无快速培育种植之法？！”
【物品扫描中……】
【分析：目标为茄科茄属植物块茎，初步判定为野生或原始栽培种——马铃薯（土豆）。】
【成分分析：主要成分为淀粉、少量蛋白质、维生素及矿物质。含微量龙葵碱（集中于发芽及青皮部位，过量食用可致中毒）。】
【可食用性：确认。去除发芽及青皮部分，煮熟后毒性可忽略，为优质碳水化合物来源，可替代主食。】
【培育种植：此品种为原始种，产量低，抗逆性差。系统可提供：高产抗寒马铃薯（初代改良种）种子*100斤，配套简易种植手册（含育苗、切块催芽、垄作浅埋、病害防治要点）。兑换需求：武运点*2000！】
【警告：当前环境恶劣，无霜期短，成功种植并收获需奇迹，风险极高！】
马铃薯！土豆！真的是它！
朱祁镇的心脏狂跳起来！虽然系统警告风险极高，但这是他目前看到的唯一一线生机！武运点需要2000点，而他只有125点……差距如同天堑！
但……并非没有可能！
他的目光猛地投向掩体外那片被砲火蹂躏得满目疮痍、却又在风雪中顽强屹立的营地。士兵们还在挖掘壕沟，修补掩体，搬运伤员……每一次行动，每一次坚守，都在为他积累着宝贵的武运点！而瓦剌人，绝不会停止他们的进攻！
“张铁柱何在？！”朱祁镇猛地站起身，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臣在！”张铁柱的声音立刻从外面传来。他刚刚指挥工匠将新赶制出来的三架神火飞鸦小心藏好，闻声立刻冲了进来。他脸上新添了几道被弹片划破的血痕，但精神却异常亢奋。
“朕交给你一项比造神火飞鸦更紧要的任务！”朱祁镇指着地上那袋脏兮兮的马铃薯，“此物名为‘地蛋’，可食！乃上天所赐活命之粮！朕命你，即刻挑选一批心细手巧、有农事经验的工匠或士兵，组成‘农工队’！”
他目光灼灼，语速极快：“第一，将此袋中所有块茎仔细筛选！剔除腐烂、发芽、青皮者！剩余完好者，小心清洗！”
“第二，在营地最深处，寻找避风、相对完整、未被砲火严重污染的土地！清理积雪！深翻冻土！哪怕只有巴掌大一块！给朕整理出来！”
“第三，搜集营中所有能找到的容器——破损的铁锅、陶罐、木桶！哪怕是头盔！全部集中！朕有大用！”
“第西，集中所有能找到的草木灰、牲畜粪便（虽然极少）！准备堆肥！”
“立刻去办！不得有误！”
张铁柱听得目瞪口呆！种地？在这冰天雪地、砲火连天的绝境里种地？！皇帝……莫不是饿疯了？但他对上朱祁镇那双深邃、坚定、仿佛燃烧着某种疯狂信念的眼睛，所有质疑瞬间烟消云散！是这位皇帝，带来了神铳、神甲、神鸦！现在，他说这土疙瘩是粮，那就一定是粮！
“臣！遵旨！”张铁柱没有丝毫犹豫，抱拳领命，转身就冲了出去。
“陛下……这……这土疙瘩……真能吃？还要……种？”王振结结巴巴，满脸难以置信。
朱祁镇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没有解释。他转向神机营把总和几名将领，声音如同淬火的钢铁：
“传令全军！瓦剌狗贼，己是强弩之末！他们的砲火稀疏了！他们的胆气被朕的神鸦炸没了！他们只敢躲在外面，等着饿死我们！”
“但朕告诉你们！天不绝大明！天不绝朕的将士！”
“朕己得神授活命之粮！就在这营地之中！”
“现在！朕需要时间！需要你们！用你们的刀枪！用你们的血肉！给朕守住这最后一方阵地！守住这最后的希望！”
“从此刻起！所有防御工事，给朕再加固一倍！所有神机营士兵，轮番值守，人不解甲，铳不离手！所有能动弹的将士，都给朕睁大眼睛！瓦剌人敢露头，就给朕用燧发枪招呼！用震天雷（简易手雷，之前兑换图纸后少量制作）招呼！把他们打回去！打怕了！”
“守住了！活路就在眼前！守不住！大家一起葬身这风雪！”
“告诉将士们！挺过这一关！朕带你们回家！朕与你们！同生共死——！！！”
“同生共死！！”
“誓死守卫！！”
将领们被皇帝话语中那股破釜沉舟、绝境求生的疯狂意志彻底点燃！眼中再无迷茫，只剩下不顾一切的决绝！
命令如同疾风般传遍营地。尽管士兵们对“活命之粮”将信将疑，但皇帝那“同生共死”的誓言和将领们拼死的姿态，让他们选择了相信！求生的本能压倒了饥饿和疲惫！营地的防御瞬间被提升到最高等级！每一个掩体后都架起了燧发枪，每一个路口都布置了简易陷阱，连伤员都挣扎着拿起身边能找到的武器，准备做最后的搏杀！
朱祁镇站在掩体口，望着风雪中依旧不时腾起爆炸火光的瓦剌方向，又回头望向营地深处那片被张铁柱带人紧急清理出来的、不足半亩、被士兵们用身体和简陋材料拼命遮挡风雪的小小“田地”，以及旁边堆积起来的破锅烂罐……
他的拳头紧紧攥起，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武运昌隆……”他在心中无声嘶吼，“给朕……涨！！！”
仿佛回应他的意志，远处瓦剌营地，似乎为了发泄砲营被毁的怒火，几支游骑小队试探性地朝着明军外围防线发起了袭扰冲锋！
“砰！砰！砰！”
燧发枪的爆鸣声瞬间响起！如同死神的点名！
“轰！”一枚简易震天雷在骑兵群中炸开！
【成功击退瓦剌游骑袭扰，击杀敌对目标*12。武运点+180！】
冰冷的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
朱祁镇眼中厉芒一闪。
“杀！给朕狠狠地杀！！”
“用瓦剌狗贼的血肉……为朕的‘点石成金术’……献祭！！”
风雪呼号，砲火零星。在这片被死亡笼罩的绝地，一场关乎生死存亡的“种田”奇迹，顶着砲火和严寒，在无数双绝望与希望交织的目光中，悄然拉开了序幕。而武运点，也在每一次击退袭扰、每一次击杀敌寇中，艰难而缓慢地……向上跳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