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转紫参的第十片嫩叶舒展时，李默正在丹房盯着炉火。琉璃净火中的"九曜凝神丹"己到最关键处，十三种药液却始终无法相融。她额间渗出细汗，金莲道基在身后若隐若现——分明己是金仙之体，此刻却像个初学炼丹的弟子般如履薄冰。
"火候差了三分。"菩提祖师的声音混着药香飘来。老道倚在门框上，手中松枝轻点丹炉，"你以离火淬药，却忘了太阴润物的道理。"
李默恍然，引出月华注入炉膛。冰蓝光晕裹住躁动的药液，在炉内凝成微型星云。当第十颗晨星亮起时，丹炉轰然洞开，三颗缠绕着星纹的丹药悬空而起。她伸手去接，丹丸却突然化作流光没入眉心。
"这是......"
"丹灵认主。"祖师笑着抛来玉简，"看来它们更愿做你道基的阵眼。"
玉简中记载的《周天星斗阵》让李默陷入沉思。她踱至混沌池边，见池水倒映的星图与阵图暗合，忽然并指划向虚空。三百六十道冰晶阵旗凭空凝结，却在成阵瞬间齐齐崩碎。
"阵旗材质承受不住？"她捻着冰晶碎屑自语。
池中玄龟突然跃出水面，衔来块黑沉如夜的奇石。李默以金仙神识探查，发现石中封印着破碎的日冕。"太阳精金？"她惊喜地看向祖师，却见老道正把玄龟翻过来研究腹甲纹路。
七日不眠不休，炼器室里雷火交加。当最后一道器纹刻完，日冕石己化作三百六十面星辰幡。李默挥幡布阵时，整座方寸山的灵气突然坍缩，在她掌心凝成寸许大小的宇宙模型。
"有形无神。"祖师屈指弹碎模型，"星斗大阵的要义在'势'，不在'形'。"
李默闭目回想玉虚宫听道时见过的星河运转，周身道韵逐渐与周天共鸣。再睁眼时，手中星辰幡自行飞旋，在虚空勾连出北斗七星的轨迹。阵成刹那，她清晰看见自己道基中三处细微裂痕——正是当年突破留下的隐患。
"原来如此。"她将星辰幡插入这三处阵眼，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金莲道基突然暴涨三寸，莲瓣上浮现出完整的周天星图。
春去秋来，李默的修行越发返璞归真。这日她在药园松土，刻意封住五感六识。指尖触及灵植根系时，能感知到它们跨越三十六个时辰的生长周期。当九转紫参的灵液滴落，她明悟为何师尊总让自己做些琐事——金仙道基的锤炼，本就在呼吸吐纳之间。
"师尊，道心该如何打磨？"某日观星时，她望着自己映在月轮中的身影发问。
菩提祖师正在雕刻木偶，闻言吹去碎屑："且看这个。"木偶突然活过来，化作与李默九分相似的少女，手持冰魄剑演练《玄寰冰魄诀》。当剑招至"冰封星河"时，木偶眼中突然泛起猩红。
"这是......"
"你的心魔。"祖师弹指击碎木偶，内里飘出缕黑气，"金仙道心如镜，要照见每个细微尘埃。"
当夜李默在照影壁前入定，壁中走出三百六十个"自己"。有坠星崖初醒的惶恐少女，有玉虚宫听道的震撼修士，更有未来某个执掌星河的冰冷道尊。她端坐莲台任心魔侵袭，待朝阳初升时，所有幻象皆化作露珠凝于莲心。
寒来暑往，李默开始尝试最凶险的锤炼。这日她将三魂七魄剥离，分别投入不同维度历练。主魂在古战场体悟杀伐之道，天魂于归墟参悟寂灭真意，地魂化身医者在红尘济世。当魂魄归位时，金莲道基己生出琉璃光泽，照得三十三重天纤毫毕现。
"还差最后关隘。"祖师突然封住她周身灵力，"且去山脚村落住上三年。"
李默初时不解，首到发现自己连最基础的御寒术法都使不出来。她学着劈柴生火，手指被木刺扎得鲜血淋漓；试着播种五谷，却总在除草时毁掉秧苗。当寒冬来临，她蜷在漏风的茅屋中瑟瑟发抖时，却是悟透何为"众生皆苦"。
三年期满那日，村口老槐突然开花。李默站在树下，看着掌心劳作的厚茧渐渐消散。金莲不知何时蔓延至整片村落，每个村民的命运线都清晰可见。
"现在可懂了？"祖师的身影在槐花雨中浮现。
李默拈花微笑："金仙不朽，却在众生之中。"
又是百年光阴流转。这日李默正在重炼冰魄剑，剑身突然映出万千红尘倒影。她福至心灵，将百年所见所悟炼入剑中。当成剑之刻，没有冲霄剑气，唯见剑格处凝结着颗露珠，内里沉浮着三千世界的晨昏。
"师尊。"她忽然收剑入鞘，朝着云海长揖到地，"弟子想出去走走。"
菩提祖师从棋局中抬头，手中黑子化作鸿雁南飞："去何处？"
"去弟子该去之处。"李默望向山外流云，"看该看之景，历该历之劫。"
祖师轻笑挥手，山门外的云雾突然散开条小径。小径尽头光影朦胧，隐约可见市井烟火与仙山楼阁交替浮现。"早去早回。"老道将枚松果抛入她掌心，"遇到难题，记得你乃是方寸山弟子。"
李默踏出山门时，九转紫参突然结出第十一颗果实。混沌池中的玄龟集体仰首长鸣，背甲上的星图悄然变幻，预示着一场横跨诸天的因果即将开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