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九皋的羊皮手套结了层薄冰,每抬一次胳膊都能听见布料摩擦的脆响。
暴风雪线比预想中更难穿,他护着帆布包压在队伍最后,看苏青棠的红色冲锋衣在雪雾里忽隐忽现——那抹红像根线,牵着所有人的命。
“到了!”阿依突然喊了一嗓子。
她的维吾尔族花帽沾着雪,手指几乎要戳到陈九皋鼻尖。
顺着她指的方向,陈九皋眯起眼。
雪幕像被谁扯开道口子,一座巨型石门赫然立在冰谷中央,青灰色石面结着冰壳,上面密密麻麻刻着星象符号,大的如碗口,小的比指甲盖还细,在雪光下泛着冷冽的蓝。
苏青棠己经跑过去。
她摘下手套摸石门,冰晶从指缝簌簌落下:“这些星轨......”她声音发颤,“和我爷爷笔记里画的西周星图轨迹完全吻合!”
陈九皋摸出龟甲,掌心的烫意突然炸开。
龟甲边缘的青铜纹路泛着暖光,竟与石门中央那个凹槽严丝合缝。
他喉结动了动——爷爷手札里写过“星门现,龟甲归”,原来指的是这个。
“日晷之匣......”苏青棠突然低呼。
她从怀里掏出本泛黄的笔记本,纸页被冻得脆响,“我爷爷在1983年考察昆仑时记过,说天地交汇之地有圣器,能操控时间流动,由十二位祭司守护......”她指尖划过笔记里歪歪扭扭的涂鸦,“他当时说这是疯话,现在看......”
“疯话?”
低沉的吟诵声裹着风雪撞过来。
陈九皋后背一紧,转身时己经摸出怀里的铜钱剑。
雪雾里走出七个人,为首的穿墨绿长袍,腰间挂着九面青铜小镜,正是黑曜。
他左眼角纹着星芒图腾,在雪地里格外刺眼:“苏教授当年确实疯了,因为他没见过真正的星门。”
鬼手成员呈扇形散开,每人手里都举着面巴掌大的铜镜。
陈九皋闻到一股熟悉的朱砂味——他们鞋底沾着新鲜的鸡血,显然刚布过阵。
“你们以为龟甲是钥匙?”黑曜笑了,他抬手一挥,七面铜镜同时对准石门。
星光突然从镜中涌出来,像液态的银河裹住石门,形成半透明的屏障,“错了,它是锁。”
苏青棠后退半步,笔记本掉在雪地上。
陈九皋弯腰捡的时候,瞥见她攥成拳的手背青筋凸起——这是她极度紧张的表现。
他把本子塞回她怀里,指尖轻轻碰了碰她手腕:“稳住。”
“星斗聚则气凝,散则破局。”陈九皋闭着眼默念《撼龙经》里的口诀。
他能感觉到星力在屏障里流动,像活物般绕着石门盘旋。
有三处节点特别亮,像心跳似的忽明忽暗——那是阵眼。
“老沙,左边第三块冰砖。”他睁眼时眼里闪着锐光,“阿依,右边第七块,砸。”
老沙没说话,从腰间抽出凿冰锥。
这个守窟人平时像尊石佛,动起手来却快得惊人。
冰锥落下的瞬间,陈九皋看见他虎口崩开的旧疤——那是常年与冰窟打交道的痕迹。
阿依更利索,她踩着老沙的肩膀跃上冰坡,靴跟精准踢在右边第七块砖上,青砖发出空洞的回响。
屏障晃了晃,出现蛛网似的裂纹。
黑曜的脸终于变了。
他猛拍腰间铜镜,镜面突然爆出刺目白光,碎片般的星光重新聚拢,在屏障外层又裹了层膜。
陈九皋听见苏青棠倒抽冷气的声音——这层新防御比之前更致密,连星轨都开始逆转。
“问心诀......断妄。”陈九皋咬着牙。
他能感觉到太阳穴突突跳,神相术的“问心”阶他只试过三次,每次都像拿刀尖刮脑仁。
星力里的混乱突然清晰了,最薄弱的点不在屏障上,而在黑曜脚下——他站的位置,正好是星阵的“妄位”。
陈九皋抄起老沙的凿冰锥,用尽全身力气掷了出去。
冰锥划破风雪,精准扎进黑曜脚边的冰缝。
“咔——”
屏障碎得比想象中彻底。
石门发出沉闷的轰鸣,冰壳成片剥落。
陈九皋被气浪掀得撞在雪堆上,等他抹开脸上的雪,就看见黑曜的位置只剩件空荡荡的长袍——人早没影了。
“九皋!”苏青棠扑过来。
她的围巾散了,发梢结着冰碴,“看门!”
陈九皋抬头。
石门正缓缓张开,风雪像被什么吸进去似的,卷着冰晶往门里灌。
门后是条冰阶,一阶一阶往下延伸,消失在黑暗里。
冰阶两侧嵌着夜明珠,幽蓝的光映得台阶像凝固的星河。
“这下面......”阿依的声音发颤,“有活物的气息。”
老沙蹲下来,用手指抹了抹冰阶边缘的霜。
他突然抬头,浑浊的眼睛里有光:“是冰窟。”
陈九皋摸了摸帆布包里的龟甲。
它终于不烫了,却在他掌心轻轻震动,像在催促什么。
他看向苏青棠,她的睫毛上还沾着雪,却己经把考古铲握得死紧——那是她准备下墓时的习惯性动作。
“该下去了。”陈九皋说。
他捡起地上的铜钱剑,剑尖指向冰阶深处,“爷爷的手札里写过,星门之后,是真正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