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室的穹顶发出垂死的呻吟,陈九皋的掌心全是冷汗。
他能清晰听见苏青棠急促的呼吸擦过耳畔,那声音比头顶不断坠落的碎石更让他心慌——三天前在黄河疑冢,她也是这样贴着他后背跑,结果被机关划破了小臂,血浸透了考古服的袖口。
“低头!”他猛地拽着苏青棠矮身,一块磨盘大的青石板擦着两人发顶砸在脚边,碎石溅起来扎进他手背,疼得他倒抽冷气。
余光瞥见胡一刀正抓着龙涎丹往怀里塞,黑血顺着指缝往下淌,在青石板上洇出诡异的紫斑。
“那珠子有毒!”陈九皋吼了一嗓子,拉着苏青棠往墓室西北角狂奔。
他的战术靴碾过满地碎陶片,《摸金手札》被他用另一只手死死攥着,纸页在风里哗啦作响——祖父在第七页画过这处汉墓的结构图,排水道应该在...
“在这儿!”他突然刹住脚,手电光束砸在墙壁一道半人高的裂缝上。
裂缝里泛着湿冷的潮气,青苔顺着砖缝爬出来,像条深绿色的蛇。
苏青棠的指甲掐进他手腕:“这能通到地面?”
“十年前我师父清微子来过,说这条排水道是当年工匠逃生用的。”陈九皋扯开领口,龟甲吊坠撞在锁骨上,烫得他皱了皱眉——自从在百慕大捞起青铜匣,这半块龟甲就总在危险时发烫,像在提醒他什么。
身后传来砖石垮塌的轰鸣,陈九皋回头时正看见胡一刀踉跄着撞开掉落的椽子,龙涎丹在他掌心泛着幽光。
那男人的眼睛红得像要滴血,脖颈上青筋暴起,活像具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尸煞。
“走!”陈九皋推着苏青棠钻进裂缝,自己转身卡住胡一刀的手腕。
胡一刀的力气大得反常,指甲几乎要戳穿他的手背:“把丹给我!
密钥就在里面!“
“你他妈疯了?”陈九皋抬腿顶在胡一刀腰眼,借力把人推进裂缝。
三个人挤在狭窄的甬道里,身后“轰”的一声,墓室入口彻底被封死。
霉味混着尘土涌进来,苏青棠剧烈咳嗽,手电光在她脸上晃出一片模糊的白。
胡一刀突然跪坐在地,胸膛剧烈起伏。
陈九皋这才发现他后背的衣服全被血浸透了,刚才墓室崩塌时,不知道被什么利器划开了道半尺长的口子。“我师父说...”胡一刀喘着气,喉间发出咯咯的声响,“陈家守着古文明的密钥,龙涎丹是引子...”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陈九皋用战术手电照着甬道顶部,青苔下面隐约能看见人工凿刻的痕迹。
他蹲下身摸了摸地面,泥水里混着些细碎的陶片,“最近有人走过。”
“你怎么知道?”苏青棠的声音带着鼻音,她正用考古服的袖子擦脸上的灰。
“青苔。”陈九皋用指尖刮下一点墨绿色的苔藓,“自然生长的苔藓边缘是圆的,但这里的苔藓被蹭掉了一圈棱角。”
他的手电光扫过甬道墙壁,在离地三尺的位置停住——那里有几道新鲜的划痕,像刀尖刮出来的。
甬道深处突然传来窸窣声。
陈九皋的后颈瞬间绷紧。
他把苏青棠往身后拉了拉,战术手电的光束劈开黑暗,照见一双双泛着红光的眼睛。
那些东西从阴影里钻出来,皮毛油亮得像涂了层蜡,尾巴比成年人的胳膊还粗——是老鼠,但比普通家鼠大了三倍不止。
“是吃了龙涎丹残渣变异的...”苏青棠的声音发颤,她攥住陈九皋的衣角,“我在古籍里见过记载,龙涎丹能催生物性,这些鼠类长期啃食墓里的丹药残渣...”
为首的大鼠突然首立起来,露出白森森的獠牙。
陈九皋听见苏青棠倒吸一口冷气,而胡一刀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他盯着龙涎丹的眼神比大鼠的眼睛更红。
“退后。”陈九皋把苏青棠往身后推了推,从腰间摸出那把桃木剑。
剑身刻着的北斗七星在手电光下泛着微光,是清微子师父用终南山的千年桃木削的,说能镇邪煞。
大鼠群开始往前挪动,潮湿的甬道里响起一片细碎的爪击声。
陈九皋的拇指蹭过剑柄的防滑纹,余光瞥见胡一刀的手正往怀里摸——那老小子,到这时候还想着龙涎丹。
“陈九皋!”苏青棠突然拽他的胳膊,“听!”
窸窣声里混进了另一种声音,像是金属撞击岩石。
陈九皋屏住呼吸,那声音越来越清晰,是铁锹砸在青石板上的闷响,一下,两下,像有人在甬道尽头拼命挖掘。
大鼠群突然停滞,为首的那只竖起耳朵,然后调转方向往黑暗里窜去。
陈九皋盯着甬道尽头越来越亮的光斑,喉咙发紧——那光不是手电的冷白,是带着暖意的昏黄,像...
“有人在救我们?”苏青棠的眼睛亮了。
胡一刀突然笑了,血沫从嘴角溢出来:“救?
说不定是来抢密钥的...“
陈九皋没理他。
他盯着光斑的位置,用鞋尖在地上画了个简易的方位图——甬道呈东北-西南走向,尽头的挖掘声来自正东方向,那里应该是...
“是玄真阁的位置。”他低声说,龟甲在胸口烫得几乎要烧穿衣服,“老周头说今早看见几个戴鸭舌帽的人在店门口转悠,原来...”
挖掘声突然变急了,光斑里传来模糊的喊叫声:“里面有人吗?”
陈九皋握紧桃木剑,目光在苏青棠和胡一刀之间扫过。
苏青棠的考古服上全是泥点,发梢滴着水;胡一刀的伤口还在渗血,脸色白得像张纸。
他又听见龟甲在锁骨下震动,像在催促什么。
“走。”他拉住苏青棠的手,“不管来的是谁,先出去再说。”
胡一刀突然扑过来,却被陈九皋反手制住手腕。“你要是再耍花样...”陈九皋的声音冷得像刀,“我不介意把你留在这儿喂老鼠。”
甬道尽头的光斑越来越大,挖掘声里混进了石块滚落的脆响。
陈九皋能看见铁锹的金属头了,还有半截藏青工装裤——那布料的纹路,像是...
“九皋?”
模糊的喊声穿透甬道的回音,陈九皋的脚步猛地顿住。
那声音他太熟悉了,是清微子师父的俗家弟子,李叔。
十年前师父圆寂时,是李叔帮他操办的后事,后来接管了玄真阁的日常。
可李叔上个月还说要回山西老家看孙子,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儿?
陈九皋的手指无意识地抠进掌心。
他望着越来越近的光斑,龟甲的热度几乎要灼伤皮肤。
身后传来苏青棠的轻唤,他回头时,正看见胡一刀盯着龙涎丹的眼神,像团烧得正旺的火。
甬道尽头的挖掘声突然停了。